“有何不可!”魏长卿霍然起身,指着京城的方向厉喝道:“我魏家世代忠臣,尽心尽力辅佐每一代皇帝,边疆敌军来犯,我们魏家首当其冲,七岁儿郎都扛着长枪上战场,而死在战场上的,最多也不过七岁!
我们树大招风,引人猜忌,我们认了,兵权上交,举家离开京城我们也认了,可皇帝老儿仍旧不打算放过我们,势必要斩草除根。
为了躲避追杀,找到安身之所,二叔三叔相继身亡,六弟七弟为护祖父身中数箭,坠落悬崖,是他们的命,为我们铺出来的血路,可他仍旧不放过我们。
山海关失守,他怪在我们头上,给我们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天下人讨伐,光明正大派兵围剿,势要致我们于死地!家里人拼尽全力护住我,就是要让我替他们报仇,是这世道先待我们不公,我又何必回之以公!”
他声嘶力竭的哀嚎响彻天际,强忍泪水,胸前剧烈起伏的狼狈模样也有些可怜,辛桃抱着心宝坐下,给她塞了块刚出炉的糕点。
“他们用血路护你活下去,你就要用血路来回报他们是吗?魏家军护得一方安宁,每每开战前都会先疏散城
中百姓,避免他们受到伤害,你手上沾的人命,他们就不是百姓中的一员吗?
报仇有多种方法,以暴制暴才是最愚蠢的一种,魏公子看着不像蠢人。”
“或许你可以说你并没有动手,你谋划纵横也好,暗地里旁观也罢,虽不是刽子手,却是最令人恶心的那个,魏家为何世世代代都是忠将,一心扑在战场,从不参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你便是答案。
他们不想成为你这样不择手段之人,疯起来连妇孺老人都不放过,你有什么资格姓魏,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魏家长孙?”
“他们有罪,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魏长卿梗着脖子说的理直气壮,目光触及到安安静静吃糕点的小丫头时,不由一阵自嘲。
“他们确实有罪。”辛桃接过荷香的帕子笑着给心宝擦擦嘴边的碎屑,接着道:“可他们的子孙后代无罪。”
“那魏家的子孙后代又有何罪?!”
心宝被他吼的抖了抖,还没等嚼细呢就吞了下去,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所有人都赶来查看询问,辛桃不紧不慢抱着人脸朝下放到腿上,在她背上微微用力拍了几下,总算是
让她吐了出来,也算有惊无险。
“跟这样的人废什么话!他的眼里就只有仇恨,人命就好似蝼蚁,没了就没了,魏公子,我说的可对?”
苏湘仪阴阳怪气的嘲讽,魏长卿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应该庆幸当时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否则,昨日见面你就身首异处了。”
“好啊,就让我看看我是怎么身首异处的!”秦黎川可以不插话,但却不会允许有人跟他动手,当即侧身一步拔剑挡在他身前,“还是让在下与苏姑娘切磋切磋。”
苏湘仪娇喝一声就要冲上去,被辛桃扯回,她头疼的揉揉眉心,“这里的一草一木,包括各种摆设可花了我不少钱,磕了碰了算谁的?老实待着!”
也就只有她的话苏湘仪会听,本想凑到江牧舟旁边发发牢骚,看到他手上有多了条绿的不能再绿的蛇,再看他的眼神,当即打消了念头,默默离得辛桃近了些,果然还是桃子身边有安全感。
魏长卿情绪不稳定,辛桃不敢再给心宝吃东西,就这么抱着她轻哄,接着刚才话继续往下说。
“魏公子所言极是,魏家儿孙亦是无罪之有,甚至说老太爷都清清白白,
纯属被人构陷,可知道这件事的差不多都死绝了,大部分还是折在了魏公子你的手里。
陛下坐拥高位三十余年,又怎么可能给人机会抓住他的把柄?让他为魏家平反绝对不可能,原本,魏公子还有可能为已逝之人讨回公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成了无稽之谈,空口无凭,不是你一句魏家无罪就真的可以洗脱既定的罪名。”
魏长卿静静的站在那,一半的脸隐于暗处,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说了一句:辛姑娘觉得我该怎么办?
他逃出生天之后,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怎么杀了那些人为魏家满门报仇,并非是他没想过要自证清白,可孤身一人,为魏家翻案又岂是容易之事,他的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把兄弟们也给搭进去。
思来想去,也只有以命偿命了,凤老太爷官拜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非他一封封奏折呈到皇帝老儿面前,魏府百年基业也不至于毁于一旦,故而,把他们留到了最后,一步步折磨殆尽。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杀的多了便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到刚才辛桃点明他的过错,他才恍然大悟,心里又苦又涩又疼。
祖父若还在人世
,恐怕真的会气到动用家法,不管不顾先抽他二十鞭,不过,他在的话,自己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谁都不认识的模样。
心宝被带了下去,辛桃打发了胆子大点的荷香去照顾,主要是不要让江牧舟把那些毒蛇拿给她玩,危不危险尚且不说,主要是女子见了浑身汗毛竖起的玩意儿,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还能跟它们大眼瞪小眼,时不时摸上一把,这就很骇人听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