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无条件接受波兰难民”这一条,虽然艾格隆说得非常漂亮,充满了仁慈和博爱,但稍微一个有分析能力的人,都能够很轻易的发现,法兰西皇帝这一番看似“崇高”的许诺,实际上完全就是在开空头支票。
首先,波兰现在就是一个内陆地区,根本没有出海口(东普鲁士和但泽港都掌握普鲁士王国手里),他的国民想要大规模离开波兰并不容易。法国和波兰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一大片德意志邦国,这些德意志邦国眼下躲避“革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允许大批的波兰“叛民”大摇大摆地从穿过?
其次,眼下的时代,并不是高度贸易自由、商业蓬勃发展的工业化时代,而是一个农业时代,尤其是在贫穷的东欧,绝大多数人都是农民,他们唯一的财产也就是他们的土地,有些人甚至连土地都没有只能跟地主租佃耕种,更有许多人是没有自由的农奴。
以这些人的受教育程度,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法兰西皇帝这番宣言;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敢抛弃自己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国讨生活。
在农业时代,“故土难离”才是大多数人的常态,人们依靠土地生存,也自然会被土地所束缚。
所以,能响应这番号召、并且有能力离开波兰来到法国避难的,要么是有家有业的贵族和商人,要么就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这些人第一人数不多,第二从经济上来说他们也是“有益”的,法兰西向他们敞开怀抱非但不会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害,反而会有助于提升它的经济实力和国际威望。
看似无条件,实际上这个空白支票是稳赚不赔的,艾格隆自然可以随便说大话。
总而言之,经过这一番精心炮制的宣言,艾格隆一改之前的冷处理姿态,化被动为主动,主动抢占了国内和国际舆论的制高点。
他一方面迎合了主流民意,公开表态了对波兰的同情和支持,甚至愿意敞开国门接纳难民,这一下反对派也被堵得没话说了,他们总不能继续公开叫嚣和俄国开战;另一方面,他也在国际舞台上公开地和俄国叫板,向整个欧洲渲染了对俄国的敌意。
虽然这种敌意现在可能还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沙皇的血腥镇压,必然会激起欧洲其他地方的反感和恐惧,整个欧洲的“恐法”情绪自然会被“恐俄”情绪所替代——毕竟,法国人来了虽然会烧杀抢掠,但至少还会推行相对进步的民法、减少封建主的压迫;俄国人来了,那就是文明的毁灭,比较起来哪个更可怕一目了然。
在连绵不绝的掌声和欢呼声当中,艾格隆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也将法兰西的整体立场,明确无误地向整个欧洲展示了出来。
谁也不用担心法国下场引起一场大战,波兰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波兰英勇的抗争将会持续几个月,然后在被动员起来的俄军铁蹄下被压垮,重新沦亡,波兰人民将会重新回到之前的状态,甚至原本还拥有的一点自治权利也会被剥夺殆尽,他们将会为自己的抗争支付沉重的代价,自由的火光也将熄灭。
不过,这并不是终点,因为波兰人就算再度被征服,他们也不可能认同沙皇的统治,他们会把这种反感深藏在心,并且在接下来的时光,利用一切时机继续争取自由。
而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一大批波兰流亡者将会蜂拥到巴黎来,他们中的才智之士可以为他所用,也将成为法兰西重建东欧影响力的一大助力。
结束发言之后,艾格隆并没有立刻带着自己的随从们离开波旁宫,而是在旁边的休息室里,和自己的首相塔列朗亲王碰面——虽然塔列朗亲王因为年事已高平常都是深居简出,但在皇帝陛下发表重要宣言的时候,他作为首相自然也应该到场。
“首相阁下,您认为我今天表现如何?”艾格隆笑着问。
“非常不错,陛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调子过于激昂了一些,刺激性太强”塔列朗亲王直言不讳地回答,“不过这倒是影响不大,毕竟您这么年轻,气盛一点也很正常,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就好。”艾格隆笑了笑。“那接下来就劳烦您了。”
没错,艾格隆在台面上唱尽了高调,摆出一副自由守护者的姿态;在台面下,自然也需要有人和各国沟通,平息任何有可能的国际争端,而这自然就是塔列朗亲王最擅长的领域了。
“您的话注定会让您受到邻国的攻击,不过这无所谓,因为他们现在不值一提,唯一让人忧虑的是您也冒犯到了英国……”塔列朗亲王小声向艾格隆解释,“他们现在也是奴役民族——”
如今的英国,当然还不是所谓的“自由灯塔”,相反他和其他君主国就算有区别,那区别也不大。
虽然英国是议会制国家,但是议会的选举权仅仅只限于极少数人,普通民众根本无法参与到国家政治当中;而且,它还奴役着千百万异邦民族——海外殖民地倒是无所谓,谁也不在乎什么海外殖民地,更没有几个人在乎他们的自由和人权,但爱尔兰那几百万人可就摆在欧洲地图上呢……此时的爱尔兰人就承受着残酷的压榨,几百个英国新教徒地主就占据了它大半的耕地。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