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福客栈。
楼下东一桌,西一桌,一眼望去全是人,要么打纸牌,要么乱吹牛,空气里一股难闻的汗液味。
阿六被领上楼,明桂和明香的客房里,客栈伙计阿发和阿财跪在地上,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哭诉。
见到阿六,坐在八仙桌旁的男人转头看来。
这一记目光扫来,将阿六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好生凶悍威猛的一张脸。
“这是何人?”房振归冷冷道。
领阿六上楼的伙计赶紧介绍:“他,他不就是客官您要等的人嘛。”
阿六定了定神,道:“我们东家让我来归福客栈,寻一名一起吃过斋菜的夏先生,可是你?”
房振归沉了口气,站起身,语气变温和:“你是,宋娘子的人?”
他这一起身,个头比阿六高出一个脑袋还多,阿六咽了口唾沫,看向跪在地上的阿发和阿财:“他们是何人?我们东家要我接得是两名女子,怎么变成了……”
“出事了。”房振归打断他。
……
田间虫鸣乱叫,偶有夜鸟拍翅,哗啦啦飞跃旷野。
明香和明桂饥肠辘辘,牵着手缓慢走在往深山去的小道上。
不时,明香会低下头去无声抹泪。
明桂的眼眶也通红,一言不发。
这一带她们不熟,往前要去哪,她们不知道,但一直走下去总是没错的,因为留在原地,必死无疑。
在夜色笼罩得另外一边,同样在往山里去的牛芷琳在路旁停下,将手心割开,往一块碎布上滴血,而后将碎布挂在路旁枝丫上。
夜鸟嗅觉灵敏,还有山上藏身的猛兽。
这些动静,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擅长追踪的杀手刺客们。
越往山上走,牛芷琳越疲惫,不过她的路线很清明,待这片区域走完,她就可以绕道掉头,回去找明香和明桂。
大地起风,拂过群山,月色被乌云所盖,远处只剩茫茫灯火。
才到小鱼塘驿站的马车,并未在归福客栈门前停留多久,便又离开,载着夜色,一路奔向顺门环。
还在等待迎接明桂和明香的宋知晴眼角轻轻跳动了下,她抬手轻揉,便听到阿六的声音在后院慌张响起:“霍管事,东家呢!出事了!”
宋知晴的手指一顿,一股寒意陡起。
很快,霍管事领着阿六前来。
阿六的声音很抖,说得很快,却结巴严重。
说到最后,他舔了下唇瓣:“那两个客栈伙计说,明桂姑娘和明香姑娘,很有可能已经被……”
左云皱眉,侧头看向宋知晴。
宋知晴仍坐在屏风后面,清美丰盈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分明她的眉眼都很平静,但左云感觉得到,此时东家身上,有一股浓烈的杀意。
“东家……”潘管事立在屏风外,轻轻唤道。
好一阵,宋知晴应声:“嗯。”
“眼下,我们要如何?”
“备马车,”宋知晴颤声道,“我要去小鱼塘驿站。”
左云一惊:“东家,您要亲自去吗?夜已深,莫不如,我替您去?”
“是啊,”霍亦清道,“东家,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您便是去了也无济于事。莫不如,我们先派几个外家功夫好的人过去,待明日天亮,我们再动身。”
“备马车吧,”宋知晴低低道,“今夜注定无眠,我去与不去,都无差别,都是睡不着的。”
霍亦清只好道:“是,那属下去准备。”
宋知晴侧头,目光落在书案一旁的几个小锦盒上。
她原本还在想,明桂和明香收到她准备得这几份小礼物,该有多高兴。
落空了。
过了丑时,小鱼塘驿站处的客栈,终于归于宁静。
附近的伙计们收拾摆在外面的八仙桌,擦拭掉上面的残余,将长板凳倒放在上,而后一张一张搬回屋内。
几匹快马奔来,让这些伙计们停下手中动作望去,以为又有生意。
在为首的马匹后面,跟着三两马车,中规中矩的布饰,缓缓停在归福客栈跟前。
虽不是他们的生意,但周围的伙计仍好奇,深更半夜,如此多的人力到此,是哪路人家。
却见一个红衣女子先从车厢内出来,转身去扶人。
伙计们好奇张望,楼上窗口,见到此状的房振归赶忙转身下楼。
宋知晴握着左云的手,缓步从车厢内走出,艰难踩着小竹凳,踉跄落地。
伙计们看着她,一人啧了一声,低声道:“人说锦衣夜行,这女子大半夜还带着顶帷帽。”
罢了,不看也罢,他们继续搬东西。
入夜风大,宋知晴长衣长裙,帷帽下,透纱罗垂直膝盖,任风再大,也吹拂不开。
“东家,真不要轮椅吗。”左云搀扶着她,小声说道。
“我怕被认出。”宋知晴道。
左云心疼:“嗯,那我扶紧您。”
有人搀扶,宋知晴的身形就是稳的,虽然会走得很慢很慢。
房振归步出客栈,迎面走来:“宋大娘子!”
宋知晴在帷帽下抬首,见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