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晴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很幽微的小铁球灯,缓慢走在长巷中。
离汤东衙门越远,长巷越静。
她走得很慢,注意放在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她便浑身戒备。
夜风拂来,带着一股刺鼻腥气,宋知晴停下,循着气味来源处望去。
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侠士,你分明救了我,你怎又让我滚?侠士,我送你去看大夫吧?”
“滚!”嘶哑粗粝的男音低喝,“滚蛋!”
“侠士,你出血严重!我扶你!”
宁庆全骤然回头,怒目瞪着正丁:“你若再不滚蛋,我就杀了你!”
“可是侠士,你救了我,我怎么能弃你不顾!你要杀了我,你便杀了我吧,我这条命本也是你救的!”
“滚!!”宁庆全暴躁吼道。
吼完的一瞬,他目光骤然变狠,瞪向正丁身后三十步外的那一点芒光处。
那一点很细很细的芒光在靠近,速度很慢,对方的脚步声也很轻。
宁庆全的杀意渐渐起来,手里的拳头也握紧。
如果来得是穷人,他就放他一马。
但不好意思,如果是富人,他就得劫个财,杀个人了。
晚风恰在这个时候变了风向,忽将对方身上的清然香气吹来。
好香!
宁庆全的鼻子轻动,确定对方是个女子,更确定,能用这类调香的人定非富即贵!
宁庆全忍着臂膀处的剧痛,一把推开正丁,快速狂冲而去,准备一击击杀!
宋知晴没料到会有人忽然奔来。
如此短的距离,对方的冲刺顷刻至跟前,她执杖的手立即一扬,手中长杖比了个极为漂亮的剑花,横置身前,同时后退一步,拉开攻势。
宁庆全就要抬手,却在十步之后借着铁球的光望见对方这双清眸,他一下大惊,急忙收势,“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飞扑在宋知晴的左边,臂膀处的伤口在地上一磨,血流如注。
“侠士!!!”正丁大惊,快速追来。
宋知晴低头看着宁庆全,目露不解,待宁庆全抬起头后,她一眼认出,是那日崔翠花带人来夏月楼闹事时,她看见得窗外路人。
宁庆全直愣愣地看着她,铁球灯的芒光下,她这一双眼睛乌黑雪亮,大而媚,睫毛纤细,眸光清澈有神,仿若能直勾勾地刺入他心底。
正丁蹲下扶他:“侠士!”
宋知晴眸光一撇,望见是正丁,她大为惊诧。
正丁无意识抬起头,就在这一瞬,宋知晴提着小铁球灯的手指轻滑,无名指在小铁球灯外的镂空机关上按下,本就幽微的这一点光芒当场熄灭。
“灯灭了!”正丁下意识道,又去扶宁庆全,“侠士,起来!”
宁庆全却心急,他在地上一伸手,捏住宋知晴的裙角:“姑,姑娘……”
宋知晴没有离开,她在黑暗里无声蹲下,很轻地道:“你别乱动。”
她的音色非常的清脆,像是湖边夜色下,悬挂在廊檐下得一盏风铃。
清泠泠的,动听悦耳,扣人心扉。
宁庆全当真不动了,他在黑暗里傻傻地看着她的轮廓。
正丁则大惊,他抬起头看去:“姑娘?”
“你别说话。”宋知晴道。
“姑娘,你的声音,你这声音……”
这声音,正丁做梦都不敢忘!
宁庆全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好想拧断他的喉管!
“好,我,我不说话了。”正丁艰难地道。
宁庆全这才松开了手指。
“起得来吗?”宋知晴问道。
宁庆全忙道:“起得来的,起得来的!”
说着,他撑着地面用力爬起,因为伤口的拉扯,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知晴用手按住他的臂膀,阻止他继续起身:“这样就行,别动。”
“……好,好,我不动,但是姑娘,你要,要做什么。”
“我帮你简单处理伤口,会有点痛,你忍忍。”
“嗯……”
正丁道:“可你的灯灭了,如此处理伤口,你可看得见?”
宁庆全的手指再度抓住他的喉咙,正丁痛苦地皱起眉头:“侠士,饶命!”
宁庆全咬牙:“姑娘让你闭嘴,你为何还说话。”
“我,我这不是为了你吗?”正丁艰难道,“侠士,饶命啊。”
“别再说话。”宁庆全一字一顿道,松开了自己的手。
宋知晴在黑暗里看了一眼正丁,想起那领头之人高喊的“高云轩”,足见,这不是巧合。
因为今夜有刺杀欧阳臻的行动,所以出行前,宋知晴特意带了不少伤药和纱布在身上,处理眼前之人的伤口,绰绰有余。
她的动作尽量很轻,先以白瓷瓶里的药水清理伤口周围的纱布和泥沙,浇灌进去的药水和血肉激出一阵阵锐痛,痛得宁庆全浑身都在抽搐。
他强忍着,一声不吭,险些要将自己的牙根咬碎。
“再忍忍。”宋知晴温声道。
宁庆全含着眼泪点头:“嗯。”
冲洗完伤口,宋知晴将药粉轻轻撒上去,又倒了一瓶很轻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