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的贴身丫鬟英子接过里面递出来的药方,出了后院,急急坐上马车往药铺赶。
英子到药铺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因为林小月没在店里看诊的缘故,此时并没有客人在店里,只有林千山在药铺里守着。
“劳驾,我要抓药,这是药方”,英子是个顶勤快的姑娘,她心系家里的少夫人,很是着急地站在柜台前,朝柜台里的林千山递出药方。
“诶,好……”林千山应了一声,正要伸手来接药方,却在看见英子的那一刻愣住了。
英子显然也看见了林千山,她定定地盯着林千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林千山看见黄英子的那一刻,先是惊喜,接着便是强行压制下去的强烈感情。
“山哥,你怎么在这?”黄英子以为自己看错了,这里可是余杭啊,她的丈夫林千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千山不敢再看黄英子,他低了头,低低应道:“我……我们是跟着小月逃荒过来的。”
这对原本恩爱的小夫妻,在异乡相遇,眼里却都是难言的苦涩。
“丑蛋呢?我的丑蛋在哪儿?”黄英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林千山见她落泪,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给她拭泪,手却在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时候,猛地缩了回来。
“你别哭,我这就把丑蛋叫出来给你看看”,林千山站了起来,正要到后院去找丑蛋,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他急急回头,却见黄英子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山哥,你的腿,你能走路了?”
再次扶着黄英子细细的胳膊,林千山眼里升腾出一丝雾气,他轻声道:“是小月把我的腿治好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黄英子不顾林千山的阻拦,蹲下身来,摩挲着林千山的腿,瞬间哭成了泪人。
林千山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其实黄英子要走,他是不怨她的。
丑蛋当时那么小,他的腿又废了,可英子还年轻,要是不走的话,一辈子都要被他给拖累了。
所以再次看见黄英子,林千山对她不仅没有埋怨,反而又生出了对她的怜爱和疼惜。
“英子,你快起来”,就在林千山要把黄英子扶起来的时候,丑蛋一蹦一跳地从后院跑了过来,嘴里欢快地喊着:“爹,三伯娘说饭好了,让你先进去吃饭。”
听见丑蛋稚嫩的童声,黄英子只觉得浑身颤栗。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看向跑进来的小男孩。
丑蛋的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好看向黄英子。
母子两人再次见面,黄英子颤抖着嘴唇,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丑蛋,你是娘的丑蛋吗?”
丑蛋愣愣地看了黄英子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对林千山道:“爹,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我刚才看见我娘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将黄英子的心劈得粉碎,她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丑蛋,大哭出声:“丑蛋,我的丑蛋,我是娘,我是娘啊!”
“娘?真的是娘!”丑蛋摸着黄英子湿漉漉的脸,又惊又喜地大哭出声:“爹,娘回来了,我娘回来了!”
看着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母子俩,林千山的眼里也滚下两行热泪来。
半刻钟之后,黄英子从药铺取回药,红着眼睛跟中年妇人交差:“夫人,药取回来了。”
许是哭了许久的缘故,黄英子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中年妇人瞧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疑惑。
她先让人把药拿下去煎了,伸手叫过黄英子问道:“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可是路上遇上了什么事?”
黄英子朝屋里瞧了一眼,没看见林小月的身影,小声问道:“没什么,神医可是回去了?”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又问:“是不是府里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黄英子见自家夫人对自己关照有加,忍不住流出泪来,将自己和林千山父子在药铺相遇的事说了出来。
中年妇人听完黄英子的讲述,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她才理清思路问道:“这么说来,你丈夫带着孩子在神医的药铺里当伙计?”
黄英子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不是的,神医其实是我的侄女,只是这么久未见,我竟没认出她来。”
中年妇人听到这里,彻底震惊了:“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神医是我们家的恩人,你又是神医家的人,看来,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啊!”
黄英子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她红着眼睛对中年妇人道:“自打奴婢进了府,夫人待奴婢十分宽厚,奴婢必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中年妇人扶了黄英子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咱们主仆有缘,当年人牙子领来那么多丫头,我独独就看上了你。现在要放你回去和丈夫孩子团聚,我也是不舍得的。”
黄英子听了这话,眼眶又红了,她深深朝中年妇人拜了下去,磕头道:“只要夫人需要奴婢,奴婢必定留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