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挤在一张床上,温言最小,被挤在中间。外边是六娘,嘀嘀咕咕说四娘的美梦没有了,里边的九娘悄悄问明早吃什么,又问能不能点菜吃。
温言挤得浑身发热,几乎一夜没睡,清晨起来就打瞌睡,吩咐银叶拿一串铜板去厨房,要了些九娘爱吃的。
昨夜闹得不宁,裴家的人几乎都一夜没睡,厨房里的人偷懒,银叶用钱才使唤得动。
早饭添了一道虾饺,五六个饺子都被九娘吃了。六娘酸溜溜地说:“我们何时见过虾饺,那么大的一个虾子呢。”
银叶解释道:“六娘,奴婢使了钱呢,若不然哪里有这么好的虾肉。”
六娘看向闷头吃饭的十一,好奇道:“十一娘,你的铺子如何了?”
“尚可,最近没问。”温言随意敷衍。
六娘还想问,她的婢女秋红来了,一进门就说道:“昨夜二夫人就回来了,二爷没回来呢。听说二爷一人承担下来了,我还听说,余记掌柜也被抓进去了。”
“你哪里得来的消息?”六娘眼皮跳了下,这么要紧的事情,按理不该传出来的。
秋红上前一步,说:“是大郎跟前的青叶说出来的,我问,他就说了。他昨夜去衙门里了。”
吃饭的三小只都是一顿,九娘放下筷子,擦擦嘴巴,问:“大哥哥昨夜怎么也去了。”
秋红激动得脸发红,说:“他不去也不成,就是他把余记掌柜告了,拿着那张供词,直接就抓了二爷夫妇。”
“大哥哥告的?”六娘险些从凳子上跌了下去,捂着心口问秋红,“你莫要听错了。”
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侄儿告叔父,还没分家呢。
秋红点点头,六娘坐稳了身子,又继续追问:“家里是不是要翻天了。”
“不晓得,青叶没说,要不然让银叶去问问。”秋红看向一侧的银叶,“那是你的哥哥,你问,他不会隐瞒的。”
银叶为难极了,“奴婢还要伺候主子,不好随意跑。”
六娘九娘看向沉默的妹妹:“好十一,你应一声,让她跑一趟。”
温言只好点点头,她也好奇,昨夜究竟怎么一回事,裴司是怎么脱身的。
若从告余记出门,裴司不会出事的。老夫人理屈,裴司又是秀才……她想起一件事,乡试的结果要出来了。
她吩咐银叶:“你去问问,再问问大哥哥的近况,乡试如何了。”
提及乡试,六娘眼前一亮,“对,去问清楚。”
银叶匆匆走了。
三人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六娘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给祖母请安,瞧一瞧。”
“去了会挨骂的,我不去。”九娘害怕,每回去请安,老夫人只会夸赞四娘贤良,让姐妹们学一学。
次次都这么说,她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六娘拉着温言就要去,“走,我们去看看,祖母应该没空骂我们了,你想想,二伯父还没回来呢,这个时候肯定和大爷五爷商议怎么捞人出来。”
这桩案子不大,多使些钱就可以将人救出来的。
但这件事闹开了,二房名声不好听,走到哪里都被人戳脊梁骨。这样的事情,大户人家都会有,不算少,但闹到衙门里的,只有裴家了。
二夫人也没脸见人了。
九娘害怕,揪着帕子不动,瞧着两人都走了,她一咬牙也跟上,要挨骂就一起挨骂。
没想到,她们在松柏院外看到了裴司。
裴司立于门前,一袭灰色长袍,头顶枝叶阴影落在他的身上,似枷锁,似网笼罩住他。
温言止步,抬眼去看,裴司的背影如青竹挺立,比起幼时,如山岳般沉稳。
裴司转过头,看到三个妹妹,俊秀的面容上看不成异样的情绪。
这一眼,就吓得六娘后退,九娘更是拔腿就跑。
唯有温言迈步上前,“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祖母让我等。”
简单五字。
裴司伸手,露出欣慰,摸摸妹妹的发髻,说道:“我告诉你,此事解决了,二房会收敛的。”
“大哥哥,我……”温言欲言又止,“祖母是故意让你罚站的。”
“那又如何?”裴司笑了,唇角浮现淡淡的笑容,目光定在妹妹稚嫩的脸蛋上。
温言叹气,心里暖乎乎的,裴司继续说:“十一,唯有我努力,在裴家才有说话的资格。这是你教我的。”
“我说了吗?”温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也不言语了,轻轻晃着,露出她对裴司的依赖。
她与裴司,也不知是谁在保护谁。自己好歹重活一世,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竟然还没十六岁的裴司心思多。
她哼了一声,“我回去了,你自己保护自己。”
“十一,将来我若去京城,你可去?”裴司没松手,反而握住她的手,低低问一句。
温言整个人僵住了,京城?
“我不去。”她脱口就拒绝了,她不想回京城,这一世都不想再见温家的人。
以她的能力,压根并无法与温家抗衡,不如不见。
裴司落寞,收回手,“好,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