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明浑浑噩噩地从侍郎府邸出来,艳阳天将他的影子拉至颀长,他回头看向巍峨的府邸,浑身湿漉漉的。
伯母说:“你没有与家里抗衡的底气。”
哪怕他考中了,依旧没有与家里抗衡的底气。
裴司有吗?
宋逸明恍然来劲了,扯过缰绳,翻身上马,迅速往裴宅赶去。
他在书房里找到整理书籍的裴司。裴司上京的时候带了许多书过来,搬家后,还没整理好,今日有时间,他将书一本本擦干净,归类放好。
他将在这里定居了,这里就是他的家。
“裴司,帮我,帮我定下与十一的亲事,我需要你帮我。”
宋逸明迫不及待地开口,神色慌张,眼中又是那么的迫切。
裴司弯腰将书从木箱里拿出来,手背的筋脉陡然突显,他慢慢地直起身子,回望宋逸明:“我做不到。”
“你可以做到,你那么聪明,裴司,帮帮我,当我求你,给我想想办法。”宋逸明低声下气地哀求。
裴司淡漠地摇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一跳进坑里,你的喜欢就像是一场雾,看得见,抓不着。如今你有了很好的选择,若因为十一,你不能留京,宋家人会将十一看做耽误你的罪魁,我相信,她的余生都会在宋家人的谴责中度过。”
“怎么会是罪魁,我自己求来的!”宋逸明压低声音怒吼,“我自己求来的,我自己选的路,再苦也要自己走下去的。”
裴司摇首,“我自小在后院长大,背了许多莫名的罪名,众口铄金,翻不了身,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人相信你。我自己走过的路,就算死也不会让十一去走一遍,所以,你死心吧。”
“怎么会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呢。”宋逸明不理解,甚至觉得他在危言耸听,“不会的,裴司,我们都长大了,会改变不堪的局面。”
“是吗?你在求我,求我改变你面对的不堪局面。”裴司神色薄凉,“你连娶都没有办法娶,我怎么相信您会改变将来不堪的局面,宋逸明,不要让你的无能害了十一。”
宋逸明死死地看着他,他弯腰继续拿书,并无半分不适。
“为什么,我哪里让你不满意?”宋逸明感到绝望了,“十一都答应我了。”
裴司握着书,不得不直视他:“阻碍你们的不是我,是你母亲,是你的前程。他们都是为了你好,而我、只是为了十一好。”
宋逸明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什么压住了自己,让自己无法呼吸。
而裴司恍若无人般继续整理自己的书。
只要十一不同意亲事,宋逸明再怎么跳脚,都没有用的。
宋逸明回屋去了。
不久后,温言端着补汤过来,面色带笑,“哥哥,喝汤。”
裴司将书放在书柜上,“给宋逸明送些过去。”
“让人送过去了,我爹也有,对了,我爹明日就走了,你有需要给大伯父大伯母的东西吗?”温言搬了个凳子坐下来,托着下巴看裴司。
裴司放下书了,走到她跟前,道:“我给父亲买留了些书,给母亲添了些衣裳首饰,让五叔带回去就好了。我想个办法,让你院子里的人都过来。”
“行,听哥哥的。”温言没有异议,她相信裴司有办法的。
她又问:“我想让大伯母过来,宋逸明都在说亲事了,哥哥,你呢?”
“我?”裴司皱眉,低眉迎着少女关切的眼神,他摇头:“我不想成亲。”
“为何不想?”
这个问题也是温言前一世的困扰,疯子裴司有相貌有权势,就算想娶公主也可以,偏偏他就是不娶。
前一世,她想问不敢问,这一世,她可以问了。
裴司低头看着碗里的鸡汤,目光隐忍:“我不能娶妻。”
“哥哥,你的病好了许多,要不要再找当年的大夫问一问,说不定就可以娶妻了,你瞧十二娘好好的,指不定就可以了。”温言幻想着裴司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大伯母也会十分高兴的。
人立足于世,谁不想娶妻生子呢。
裴司放心汤碗,说道:“你倒关心起我了,娶妻是长辈该关心的事情,你这个小管家婆管得有些多了。”
温言撇嘴,悄悄说:“大伯母给你看好一个。”
“我知道,母亲来信,她定了旁人家。”裴司平静地说了出来。
这回,温言再度傻眼了,定亲了?
不对呀,自己来的时候,那位姑娘心心念念着当举人媳妇,怎么那么快就成亲了呢?
大伯母该多伤心。
裴司抬手,在她脑门上点了点,“别想了,母亲很释怀,不用担心,该忙你的事情去了,钱不够,我这里有。”
“那哪里有钱啊,我还有的,哥哥,我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过几日就送来了。”温言起身,站在裴司眼前,她比裴司矮了许多,她费力的仰首看着对方,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哪里需要你的钱,我有钱,你放心,临走前,我将家里的钱都带了出来,一路上,都是宋家安排的,我没有花钱。”裴司回之一笑,“你的好日子开始了。”
温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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