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黄昏过尽,谢沉书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睁开双眼,昨日种种,就好似做了一场噩梦。叫他醒时淋漓。可等谢沉书偏过脑袋扫视周遭,现实里古朴素雅的草舍,又将他拉了回来。
这就是那女人住的地方……
话说虽是简陋了些,但胜在明亮干净。此刻再望院中场景,已不见昨日狼藉,更嗅不出半分血腥气,空气中甚至还有股淡淡的茶香。
谢沉书专心其中。
怎料,他一抬头,那股子茶香,就自廊下浓郁在了他的面前。
谢沉书厉目相对,纵使眼前女人相貌不凡,他却依旧讨厌她的狡猾。不经意对上史云腴淡然的目光,谢沉书冷哼着坐起身,伤口的疼痛不禁叫他嘶了一声。
史云腴没管他,端着昨晚剩的鸡汤进了门。
而后青衫落地,跪坐在谢沉书不远处,史云腴将托盘搁在不染尘埃的地板上,淡淡道了声:“你醒了。”
彼时,门外仍是昨日风雨遗落的潮湿气,山野没有王都的嚣杂,虽是寂寂,却别有一番风雅。
这一夜,大抵是谢沉书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只是这睡觉的地方,对于那睡惯了绣枕软榻的谢沉书来说,还真是种考验。他揉了揉酸胀的后颈,抱怨了句:“让个受伤之人睡在地上,你家竟连张床都没有?”
跟着瞥了眼地上的鸡汤,更是诧异大呼,“桌子也无!?”
史云腴闻言轻松跪坐,漫不经心地应声道:“桌子是有的,不过母亲去后,就拿来当做供案了。我平日吃饭,一人抱碗坐在廊下便可解决。至于床,前年家中被淹水后,就一直以地为席,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你若不喜,就快点养好伤,自此离去。无需在这里挑剔。”
一句话让谢沉书愧疚无言。
可史云腴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语毕不经意看向摆放供案的地方。史云腴想自己早起一直忙着打扫,晨安都还未顾得上问,便垂了眸。
谢沉书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戳了她的痛处,赶忙尴尬低头。他刚想道歉,亦或是说些什么缓解,却在低头的一瞬大呼:“我……我衣服呢——”
所以,他是才发现吗?
眼前人已这么“坦诚”不挂与自己聊了半晌,察觉不到吗?还是说这伤,伤到脑子了?
史云腴眯起眼,将目光一寸一寸落在谢沉书那被细纱缠绕,若隐若现的健硕胸膛,丝毫没有回避之意。昨夜该看的,她都已看尽。今日已然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谢沉书,以被蔽体,生出几分羞涩。瞧他怯怯掀被望去……
幸好,幸好他那贴身的衬裤还穿在身上。
“衣服被我剪开烧掉了。”史云腴起了身,将膝下被压皱的裙衫抖了抖,一本正经地回应。谢沉书闻之惊诧,“剪,剪开!你的意思是,你,你全都看过了?”
史云腴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便回怼道:“事出有因,不是你让我救你?我总不能蒙着眼为你上药包扎。”
谢沉书无言以对。
可他似乎还是难过心中那关,毕竟这辈子看过他身子的女人,也没有几个,他甚至都未曾婚配!只是看便看了,怎么那人还偏偏是她——
史云腴见状没再搭理谢沉书,转头去到母亲的牌位前,引香叩拜。
谢沉书却忽而在她身后发问:“你会给人看病?”
史云腴正身摇头,如是说:“不会。不过飞琼与玄青的伤病,都是我看好的。”
“飞琼?玄青?”谢沉书无解。
史云腴斜眼瞥向门廊下歇息的狼犬,道是:“它们。”
???
谢沉书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彻底陷入沉默。给狗看病,兽医…他该不会命丧于此吧……
两相沉默,史云腴盯着母亲的牌位,开始沉思起谢沉书身上的伤来。她实在不解,昨晚替他包扎,眼前人明明浑身是伤,可为什么那么多道口子,竟都是些看起来严重的皮外伤?真叫人诧异。
可既是决定救他。
史云腴就只管救人,不多过问她不该过问的事。
从供案前起身,史云腴开口时就如窗外的天色般淡淡,她大抵猜透了他的沉默,便说:“放心,你没什么大碍。你若真有大碍,今日也不会有精神找我的茬。趁着鸡汤还热,快些喝了吧。”
说话间,史云腴抬脚来到木箱边停下,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谢沉书闻言看向那碗飘散着热气的鸡汤,不觉吞了口口水。一日多水米未进,他已是饥肠辘辘。若搁平日,一碗清淡如水的鸡汤,他定是看也不会多看几眼,可今日他竟觉得这鸡汤香气逼人。
谢沉书赶忙伸手就要端碗来喝,却又正巧撞上史云腴抱着几件陈旧的衣袍回到了他的面前。
谢沉书便又将手敛去,装起矜持来。
“怎么?还需要我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