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地理位置和人口稀少的原因,对火车的需求有限,每日往来的列车就那么三两趟。
车站还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工作人员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到点就闭门谢客。
列车不来的时间段,方圆数里一派空旷寂寥,人和车都难以找出一个。
随越目送顾泽的牧马人飓风似的飞远,苦哈哈等了大半个小时,将起初联系的司机等了过来。
她好不容易碰到心心念念的车座,赶往市区,脑子不是特别清醒,恍若一脚踩空,陷进了顾泽那一眼掀出的滔天涡旋。
行至中途,随越头枕椅背,偏头望向窗外,不聚焦地扑闪细密眼睫。
倏忽,她又瞅见了一辆纯黑的牧马人,沉默又霸气地停泊路边,仿佛蛰伏静候的猎豹。
是不是顾泽操控的那辆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先前在车站出口的一幕来去潦草,随越压根没顾得上瞧车牌。
想来应该也不是,顾泽早就离开了。
随越抵达预定的酒店,酣畅淋漓冲了个热水澡,去洗衣房清洗完几天路程积攒的衣物,强烈的疲乏感又袭了上来。
她扯开薄被,昏昏沉沉地扎进了床铺。
几天几夜的行程,加上一踏足阿勒泰就撞上了意想不到的人,随越身心俱疲,补觉补了个彻彻底底。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九点。
随越下床踩上拖鞋,去拽遮光窗帘,声势浩大的玫瑰色霞光洇染了整片天幕,明明浪漫破窗散落,缀满她睡意朦胧的双眼。
她细长指节抓握帘布不放,怔愣须臾。
其实伴随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各路文化的交流融合,任何地方的市区都大差不差。
纵然是号称极具异域风情的边疆,也不例外。
至少在上午随车子驶入市区的一路,随越目睹外面林立的高楼,没多大感受。
但这个时间点瑰丽夺目的斜阳余晖,叫随越切实感受到,自己当真去而复返,又回了阿勒泰。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哭天喊地,好不凄惨。
随越翻找一圈外卖,没见到有下单欲望的。
突地,她脑中闪过上午进入酒店时,无意间瞥见楼下有一家装潢别致,颇具北疆风格的餐馆。
镇店佳肴估摸是大盘鸡,色泽斑斓的海报做得格外招摇。
随越许久没吃过北疆本地正宗的大盘鸡了,还真有点想。
大盘鸡通常论份卖,最少可以做半份,虽然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吃得完半份,但可以打包,第二天找酒店帮忙热一下。
随越当机立断,换了一套可以见人的行头,长过肩头些许的焦糖色直发随意披散,抽出房卡旋开了门。
踩上短毛地毯走出去一段,耳闻后面传出响动,有住客也在这个时候开门外出。
随越没多想,径直通向电梯。
她停在严丝合缝的电梯门前,按动下行键,百无聊赖瞅向跳跃的楼层数字。
身旁冷不防站来一个人,一股冷调清新,恍若滂沱夏雨洗礼过的草木香张扬扩散,竞相钻入鼻尖。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随越波澜不惊的心下狂风大作,惊现三年前,青涩的她在人烟罕至的山野路边,颤抖着爬上越野副驾,紧握安全带。
她不时胆怯地瞥向驾驶座上,硬挺结实,素未蒙面的同龄男人,嗅闻难以忽视的凛凛气息。
随越立马绷紧神经,惶恐不安地侧头望去。
一米间距的男人顶着一头浓密板寸,体形高挺健硕,肩宽腰窄。
他漫不经心往那儿一杵,面色冷清,远胜嗜血利器的惊骇锋芒毕露无疑。
除去顾泽还有谁?
他大约从火车站出来也冲洗过,换了黑色坎肩和休闲短裤,下巴的胡茬经过细致修理,一身干燥清爽。
随越大脑卡顿停摆,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又一次好死不死地碰上了这尊阎王。
忐忑局促如乱麻疯长,张牙舞爪地将她缠得结结实实,呼吸都困难。
“叮”的一声脆响刺破濒临凝固的空气,电梯抵达。
随越置若罔闻,僵持不前,说什么也不乐意和他搭乘同一部电梯。
怕不是被他冷冽的气场冻死,就是被旧情人独处的场面尴尬死。
顾泽抬步进去,撩起轻薄的单层眼皮,不咸不淡地盯她。
随越没来由地被这冷风过境的一眼挑衅到了,这是她先等的电梯,凭什么不进?
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两口,拨正天翻地覆的思绪,跨步入内,缩到轿厢一角,同他拉开力所能及的最远距离。
顾泽多话没有,掏出手机随意划拉,深邃眼眸低垂,薄唇浅抿,再也不曾分给她半个眼神。
对待寻常陌生人一般。
随越挺直腰板,拘谨地站成一条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