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娇子到了亦王府。
景亦穿着大红衣裳,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迎亲。
待娇子落下后,他上前踢了娇门,将新娘迎下来。
两人之间牵着一根牵红。
红盖头下的纪慕青只听到耳边敲锣打鼓的声音,整个人反正都是懵的,只随着红娘领路,在众人道喜的声音下进了亦王府,迈过了那道门槛。
也稀里糊涂的拜完了堂,然后就随着红娘去了新房,让她坐在床上不要动,也不要将盖头扯下来。
等着亦王。
她乖乖点头。
随着关门声,屋子里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人,她睁着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双脚。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也暂时没了,只听见微吹响窗户的响声,吱嘎作响。
也像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左右摆动、忐忑不安。
尽管红娘已经跟她说了很多遍洞房之时要做些什么,可现在,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起了。
这样想着,她就越发紧张了,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外头放起了烟花,一束一束的往天上冲。
将墨色天空炸得五颜六色。
好生热闹。
别说亦王府了,整个皇宫里也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吹锣打鼓。
烟花也放得满天都是。
宫女太监们不知多欢喜,纷纷顶着被主子骂的风险,跑到烟花池旁去观赏。
可唯独破败不堪的同仁殿与外头喜气洋洋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景贤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炸开的烟花。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见过烟花了,甚至不大记得多久没有听到那敲锣打鼓的喜气声。
炸开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天空,光芒仿佛也淬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透亮,好看。
不得不说,景贤是个极为俊郎的男子,甚至比景容还生得好看,特别是那双眼,温温沉沉,虽然带着病态,却不觉得无神,反而如温汪热流一般,若是盯得久了,便会让人心头荡起涟漪。
“咚!”
又是一束烟花炸开!
他唇角上渐渐溢出了笑容,可看上去,又透着几分凄凉。
拂录过来,站在他旁边默默不语。
陪伴良久。
景贤嘴角微微往上扬起,声音轻细道,“亦王大婚,好生热闹,那外面,红妆十里,迎亲的队伍一定很长,有人抬着娇子,有人抬着喜礼,有人敲锣打鼓,也有人笑逐颜开,红娘搀扶着新娘子,一路进了府中,堂内三叩首,洞房花烛夜。”
仿佛他当时亲临现场。
拂录:“是啊,外面确实很热闹,不仅亦王府热闹,宫里也是,很多宫女太监们都去烟花池看烟花去了,御花园那边更热闹,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看?怎么看?”他自嘲起来,“是你扶着我去看?还是推着我去看?我若看到一半晕倒了,岂不是还要麻烦人将我背回来?到时候扫了大家的兴,破了喜,又惊扰了父皇,那我不是成了罪人?”
他笑了一下。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拂录赶紧说,“王爷现在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加上莫公子的药,相信不久,王爷就会好起来的。”
“这话,你已经说了十四年。“
”奴才……”
“行了,你就不用在安慰我了,我自己身体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你时常说那些,也是没用,我若要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语气清凉。
拂录叹息,满眼心疼,但也不再说了,默默站在一边,陪着他继续看了会烟花。
没多久,院子里起了风。
“王爷,要不你还是进屋去吧?这大晚上的,风大,万一着凉了可不好。”
“没事。”他轻摇了下头,“这皇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我想再多看一看,今日若是不好好欣赏,往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说不定今晚看完,他就死了。
反正,景贤一直都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他苟活一天,也是一天!
拂录,“是,那奴才在这里陪你。”
两人在外头站着,一前一后。
良久,景贤突然嘴上轻声道了一句,“此次亦王娶了纪家嫡女,将来,地位就更牢固了。”
“王爷说什么?”
“没什么。”
拂录却叹了一声气,说,“等王爷出宫了,也能迎娶王妃,到时候,身边也能有个伴。”
哈哈。
景贤笑了笑。
他被禁锢在这宫里十四年了,早早就习惯了孤清的感觉,独来独往,总比在那些牛鬼蛇神之间来得自在。
“苟活十四年,早已习惯了,谁是谁,与我无关,谁得到了什么,也与我无关,有没有伴都一样,反而,若是能死在这同仁殿里,倒是一桩美事!”
一听,拂录赶紧“呸呸呸”了几下,说,“王爷切莫说胡说,王爷必定长命百岁,等病好了,皇上便会下令让王爷出宫的。”
“出不出宫,已经无所谓了。”他叹气,望着漫天烟火,又转而问拂录,“殿内,可还有好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