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坝村的村民大部份都姓茅,初春初夏原也姓茅,小名就叫大妹和二妹,至于大名则没有,只是后来进了魏国公府,管事才给她们取名叫初春初夏。在识字率超低的古代,对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就连名字也俨然成为一种奢侈品。
茅大中乃初春初夏的本家族叔,当年村子被倭寇洗劫,初春初夏的父母双双遭了难,正是这位本家族叔把她们卖进青楼,拿到钱银后收敛安葬了她们的父母,同时大家也能靠剩余的钱苟且地存活下去。
正如初春当时告诉徐晋,她们姐妹是自愿被卖进青楼的,并不恨这位本家族叔,反而感激居多,所以此时见回这位族叔,姐妹二人悲喜交加,拿出马车上携带的食物,热情地招待这位混成了乞丐的本家亲人。
茅大中不知是真的饿坏了,还是确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蹲在那狼吞虎咽,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往赵大头等人扛着的燧发枪打量,只是燧发枪被油布包裹着,根本看不出里是什么玩意。
初春看着这位族叔衣衫褴褛,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柔声道:“五叔慢点吃,别噎着了,还有很多呢,待回到城里我们还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茅大中接过初夏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偷偷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徐晋,低声地问:“大妹二妹,你们家老爷是哪里人啊,好像挺富贵的样子,还这么年轻,家里是当大官的吧?”
初春初夏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如玉树临风一般的自家老爷,俏脸上均浮现出自豪之色。
初夏差点就把徐晋的身份和盘托出了,总算她还醒起老爷这次是微服出行的,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答道:“我们家老爷是江西人上饶人,家里确实是当官的。”
茅大中目光闪烁地点头道:“那就好,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你们姐妹俩是有福气之人,命中注定会遇贵人,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三哥三嫂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这一提起爹娘,初春和初夏顿时眼圈又红了,前者泣声道:“对了,五叔,我们爹娘的坟当年葬在什么地方呢?”
茅大中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就只顾着吃,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走,五叔这就带你们去拜祭他们。三哥三嫂若见到你们姐妹长大成人,还出落得这么水灵,肯定要高兴坏了。”
当下,茅大中便带着徐晋等在野地里辗转走了数里,花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找到一座毫不显眼的土包。
“大妹二妹,你们的爹娘就合葬在这里了!”茅大中有些黯然地道。
徐晋吩咐了一声,韩大捷和赵大头等人便立即动手清理土坟四周的杂草和树木。正当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时,一名五百营悍卒忽然厉声喝道:“别动!”
原来那名五百营悍卒帮忙清理杂草时,油布包着的燧发枪就搁在旁边的地上,茅大中不知什么时候捡了起来,还想解开上面的绑绳来着,那名悍卒见状连忙出声喝止。
茅大中被悍卒凌厉的眼神盯着,顿觉浑身发毛,僵在那一动不敢动,讪讪地解释道:“矣……我还以为这是铲草修坟用的工具。”
“放下!”悍卒却是不为所动,依旧目光凌厉地盯着茅大中,活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初春和初夏见状花容失色,焦急地道:“五叔,快快放下,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这几个月时间,两女一直在徐晋身边侍候,跟五百营的悍卒接触也多,自然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悍卒,把燧发枪珍视如同生命,枪在人在,枪毁人亡就是他们的军规铁律,如今五叔竟然拿了人家的燧发枪,这还得了。
茅大中慌不迭地把燧发枪放回原位,讪讪地道:“这位大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哈,我不知道这东西不能拿。”
这名悍卒冷着脸把燧发枪捡起来背上,心里悻悻的,因为回头得挨赵老大处罚。
初春初夏目光乞求地望向徐晋,徐晋皱了皱眉道:“算了,不知者不知罪,下不为例。”
徐晋此言一出,赵大头等人收回了目光,继续清理杂草树木,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也随即消失。茅大中不由松了口气,同时暗暗心惊:“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莫非是……?”
茅大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低着头假装拔草掩饰眼里的惊惧。
徐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茅大中,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察的疑色,燧发枪虽然用油布包着,但外形怎么看都不像是铲子铁钊之类,更何况谁会用油布包着这些玩意?
“大人,这个茅大中有鬼!”韩大捷凑到徐晋跟前低声地道。
徐晋微点了点头,连韩大捷都瞧得出来,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神色自若地使了个眼色,示意韩大捷见机行事。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坟包四周的杂从野树便被清理干净了,摆上祭品,点上香烛纸钱,初春初夏两人又在坟前失声痛哭了一场。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哭上一场,积郁的情绪得到舒缓,反而是一种好事,所以徐晋也没上前安慰两名俏婢,而是蹲在一旁,用一根木棍拨弄那堆纸钱,让火烧得更旺盛一些。纸钱的灰烬乘着热气升腾起来,竟然形成一条冲天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