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昼长夜短,虽已是傍晚五点左右,但天色依旧十分亮堂,此时,两辆马车驶至礼部右侍郎张孚敬的府门前停下,分别从车上走下两个人来,其中一人衣着华贵,约莫四五十岁,赫然正是新平侯,亦即是嘉靖的老丈人吴德友。
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却是一名道士,身穿一件蓝灰色道袍,头戴道观,手持一柄拂尘,看上去约莫三十岁许,两眉斜飞入鬓,双目炯炯有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颌下留着乌黑的长须,光看这副卖相就相当不俗,像是个得道高人。
“蓝神仙,这里便是礼部侍郎张大人府上了,请稍等,本侯这便为您引见。”吴德友对着道士客气地道,态度竟然十分尊敬。
道士打量一眼张府的门户,捋须微笑道:“有劳国丈老爷了。”
这时,张府的管家估计是闻报,已亲自迎了出来,一边小跑着下了台阶,一边陪笑着说:“原来是国丈老爷来了,快快请进,这位想必就是朝天观的蓝神仙了,鄙人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
吴德友呵呵笑道:“张管家这次怕是看走眼了,蓝神仙的年纪其实比本侯都要大上几岁。”
这位张管家不由大吃了惊,内心将信将疑,不过嘴上却道:“哎哟,了不得,了不得,蓝道长莫非真是神仙不成?国丈老爷要是不点破,鄙人还以为三十岁不到呢。”
道士只是手持指尘微笑不语,倒是显得更加高深莫测了,张管家不敢怠慢,越发的恭敬了,哈着腰伸手作了个请道:“国丈老爷,蓝神仙,快里面请,我家老爷已恭候多时了。”
吴德友和道士便举步进了张府前院,抬头就见一人从屋里迎了出来,正是新任礼部右侍郎张孚敬,亦即是张璁,前文便提到过他改名了,还是嘉靖给赐的名字。
“新平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张璁一见面便热情地与吴国丈打招呼,后者连忙拱手还礼,笑着介绍道:“张大人,这位便是本侯之前向你提起过的朝天观蓝道长,人称蓝神仙。”
“无量天尊!”道士拂尘一甩,高宣了一声道号,稽首行礼道:“贫道朝天观蓝道行,见过张大人,国丈老爷过誉了,贫道修为浅薄,又岂敢妄称神仙。”
张璁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蓝神仙,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虑来,这道士卖相是没得说的,只是也太过年轻了些,道行靠谱吗?
当然,像张璁这种城府极深的官场老鸟,虽然心中有疑虑,但表面上却丝毫也不表露,客气地还礼道:“原来这位就是蓝神仙,难怪如此仙风道骨,本官对你的大名早有耳闻了,请,屋里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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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蓝道行倒是挺有个性的,也不推让,率先举步往屋里行去,张璁见状暗皱了皱眉,故意落后几步低声问吴德友:“侯爷,原来这位蓝道长竟如此年轻,其修为可还行?给大行献帝寻龙点穴可马虎不得呀,到时皇上若怪罪下来,只怕你我都脱不开干系的。”
吴德友立即拍着胸口打包票道:“张大人尽管放心,这位道长看似年轻,实际比本侯还长几岁呢,道行自是更没得说的,最擅长扶乩,堪舆的本领亦是名声在外。”
“当真?”张璁闻言亦吃了一惊,吴德友的年龄跟他差不多,而那蓝道行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实际却有五十多岁?莫非真修成了神仙,返老还童不成?
吴德友点头道:“自是真的,这位蓝道长籍贯山东,有户籍可查,乃成化十二年生人,今年……五十三岁了。”
张璁闻言不由信了几分,他自己就是成化十一年生人,今年五十四岁,也就是说这位蓝道长只比他小一岁而已。
“不怕跟张大人你直说,本侯与这位蓝神仙相识有十多年了,当初家父先逝,就是请他点的穴,当时就说是什么凤凰展翅势,嘿,结果不出两年,小女果真选中了皇后,你说神奇不?”
张璁不由浑身一震道:“如此看来,这位蓝道长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吴德友往屋里偷偷瞥了一眼,略带敬畏地低声道:“记得本侯当年与蓝道长相识时,模样就跟现在差不多,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本侯的脸上更添了不少皱纹,而蓝道长身上却不留半点岁月的痕迹,仿佛还越活越年轻了,你说怪不怪?可见这修仙炼道之人,的确与咱们凡人不同。”
张璁心中一动,低声问:“国丈可曾向蓝道长透露过此行的目的?”
吴德友连忙摇头道赌咒道:“绝对没有。”
“那便好,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待会本官一试便知。”张璁道。
“敢情张大人还不相信?”吴德友说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见张璁还要试探蓝道行,便有些不悦了。
张璁连忙解释道:“本官不是信不过侯爷,委实事关重大,不得不慎呀。”
其实说句大实话,张璁还真有点信不过吴德友,这货当初向俞大猷强荐仇鸾便狠狠地坑过大家一次,连吴德友自己也因此被削了爵位,要不是吴皇后争气,为嘉靖生下了皇长子,估计吴德友这辈子都休想再恢复爵位,更别说加封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