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旬咽了下口水,“宋宜嘴巴极严,但她身边那个叫拂晓的丫鬟却是个话多的,草民曾教过拂晓些防身之术,宋宜倒也开过两次口,只是我没同意。拂晓虽然是跟着她一起离开的,想来两个女子不回去什么民风粗犷之地……”
以这为线索,李文暨开始搜寻宋宜的下落。
即便他手握权利,但茫茫人海寻找两个刻意隐藏踪迹之人,无疑是难上加难。
他本以为,寻不到了,自己会逐渐释怀。
顺着天下之意立后、生子。
可自从宋宜消失,他愈发频繁的梦见那棵桂花树。
桂花树下,他茫然四寻,再也找不到那一个狸奴般的女子。
因不得,而生执念。
心渐空。
才知情已起。
夜深人静时,他渐渐会想起这些年她的一言一行。
江山易改本性难变。
她能不动声色瞒天过海的筹谋两年之久,之前那三年呢?
是曲意逢迎、步步为营,还是——
他多虑了。
岁月如白驹过隙。
他的理想、抱负一一实现,尽管推行新政时十分艰难,架空三朝元老时更是四面楚歌,但终究还是他胜了。
这一路上来,期间的难,只有他自己知晓。
年岁渐长,他当初的坚持也逐渐妥协。
为权衡朝廷局面,他择了镇北大将军之女为后。
又为制衡武家独大,他纳宰相之女为妃,多有宠爱。
十年过去,盛世江山,百姓和睦安居乐业。
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朝廷文武两派互相制衡,他知人善用适当放权,这两年已不似前几年那么辛劳,他头一次放下朝中琐事,带着心腹北上微服私访。
这些年国家兵力渐盛,他有心去北边走走看看。
看看边境百姓过着怎样的生活。
从京城一路北上,一路风情民俗颇为有趣。
当他进入滁州后,夏旬听闻他北上的消息,早已在滁州候着。
两人已有五年未见。
三十八岁的夏旬稳重了不少,在北边他这年纪还不算大,但鬓间早已生了些许白发,但他笑起来的样子,隐约仍窥见年轻时的诙谐。
“滁州临
近兖南乡,也算是我半个老家,老爷来这儿,我这个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款待老爷。”
李文暨还比他大上两岁。
年近四十的男子气质沉淀,亦不似年轻时一味的温顿端方,即便敛起帝王之气,可举手投足见的气势威仪却无法隐藏。
岁月亦不曾善待他。
眼梢已有皱纹的痕迹。
“不必刻意安排,我随处走走即可。”
夏旬笑,“知道老爷必定会这样说的,不曾刻意,都是民间常见常住的。”
说话至此,李文暨也不再拒绝。
兖南乡是医者辈出,滁州自古更是药材之乡。
夏旬云游四方,四处行医救人,这些年没怎么回过滁州,但人脉都还在,两人随意游历的还算尽兴。
在离开滁州时,天飘起毛毛细雨。
天色阴沉的厉害。
追风劝李文暨改坐马车,不要骑马了。
他方下马,余光中见一素衣妇人,肩上背着背篓,里头装满了各色草药。
明明只是一撇,却令他眸光微顿,再一次追寻看去。
素衣女子做妇人打扮,身边跟着一个年岁相仿的男子,布衣清贫打扮,两人的生活看着似乎不算富裕,看着却很是恩爱。
男子说了句什么话,将她逗笑了。
妇人笑起来时,用袖子微微挡着唇齿。
一举一动,无比熟悉。
“那是……”身旁的夏旬忍不住出声,随后视线立刻看向李文暨,“她竟是在滁州?!”
北方风气粗犷,更常有北疆人进出买卖,斗殴滋事挑衅更是常见。
北方女子彪悍不输男子。
宋宜那样温顺娇柔的性子,为何会来滁州?
他们一行驻足不前,且通身气派非富即贵,很难不引人侧目。
在城门口自然引人侧目。
当她察觉回眸看去时,旧人就在后方,眼神难辨的盯着他们。
身旁之人也顺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去,咦了声,“夫人,那些人像是在看我们?”
时隔十年,再一次相见,她的反应却格外镇定。
侧首柔柔一笑,“京中旧人,你先家去,我同他们说上几句话就来。”
“不急,我就在城门脚下等你。
”
他抬手,替她理了下鬓边碎发,又接下她背后的背篓,“去罢。”
宋宜道了声谢,才往李文暨那边走去。
城外人来人往交谈不变,他们到了旁边的亭子里,伪装成小厮的侍卫在远处守着。
宋宜见两人,态度不慌不惊,浅浅福了身,“陛下。”又略侧过身子,“夏大夫。”
岁月唯独善待了她。
眉眼一如当年,只是多了李文暨陌生的坚毅。
夏旬欲言又止,最后才问了句:“你在滁州呆了多少年?”
“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