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没有接话。好端端地,谁会想葬身鬼腹?
白苓往后靠在椅背上,这一坐下来才觉精筋力尽,指尖都抬不起来。她长长呼出口气,满面颓然:“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燕三郎也坐了下来,仔细回想在这绝地里见过的每一块山石,每一处拐角。破绽藏于微末,可这地方不小,留给他们的时间又不多,找出逃生之路的难度很大。
白苓见他不答,突然一股躁气从心底升起,指着他斥道:“都怪你!摆明了是个陷阱,你想也不想就跳进来!现在、现在又出不去!”
这几天来的压抑、不顺、惊恐和急躁,突然都升华成了怒火,急需找个渠道排遣。
被她指着鼻子娇叱,燕三郎面无表情。
“你要真那么有本事,干么让人牵着鼻子走!”她声音哽咽了,“干么要进那扇亮灯的门!”
“哼,哼哼,哼哼哼。”千岁在燕三郎耳边讥笑,“看吧,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吧?”
对他来说,这不就是家常便饭?燕三郎继续面无表情。白苓不过哼唧唧两句,对他来说不疼也不痒。
人的承受能力都有阀值,一旦跌破,瞬间崩溃。
她眼泪都淌出来了:“现在怎么办,我要死在这里了!我不想死!”
燕三郎瞥她一眼,小姑娘梨花带雨,其实也挺好看,能让观者心肠都软下来。可他淡淡道:“你若再怨天尤人,我就将你扔在这里。”
白苓哭声顿止,像被人扼住脖子。“你、你敢!”
燕三郎侧了侧头,他有什么不敢的?
白苓立刻也醒悟过来,对他怒目而视,但一字都不敢再说。不知何时起,她好像把逃出生天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少年身上。他要是抛下她不管,白苓对于逃生可是半丝儿把握都没有。
尤其眼下,她又累又丧。
燕三郎这才问她:“前来映日峰之前,你就没想过这趟艰难困苦?”
“想过,但、但也不该这么难。”她忍不住抽泣一声,“为何要杀我们,难道弥留之境不需要我们手里的苍吾石吗?”
她心情沮丧,一时竟说漏嘴。好在燕三郎早猜到她手里有苍吾石,也无意抢夺。
“需要?”燕三郎抓住了这个关键词,“怎么说?”
“你不知道么?”白苓抽抽嗒嗒,“苍吾石于弥留之境重要至极,所以他们才要想尽一切办法收取。跟我们做交易,不过是其中之一。”
“苍吾石怎么个用法?”头一次见到这石头的人,都觉玄奥震撼。可是燕三郎研究它很久了,并未发觉这东西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用途。
“不知道。”白苓的回答很干脆,“这是拢沙宗的祖师爷说的!他没明讲,我就不知道怎么用!”
千岁却对燕三郎道:“迷藏灭世之后,苍吾使者越界前往,也是为了寻找苍吾石。”
燕三郎当然记得。苍吾使者跟迷藏幽魂做交易的初衷,就是为了获得圣树之下的苍吾石。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迷藏海国,以及围绕它产生的无数纠葛了。
其影响深远,甚至反溯苍吾使者自身。
白苓虽然口说无凭,但燕三郎认为她的话可信度很高。天狼谷是历史悠久的玄门,历代人才辈出,又和拢沙宗渊源深厚。他们对苍吾石、对弥留之境的研究,应该远在常人之上。
所以,白苓从天狼谷获取的消息,可信度很高。
那么推导至眼下情况,苍吾石明明是弥留之境所需,那么其守护者就不该这般对待拿着苍吾石而来的人们。
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燕三郎想了想,问白苓:“既然天狼谷掌握这许多消息,为何此前不来寻弥留之境?”
“怎么没有?”白苓瞪圆了眼,“过去这几百年间,我家至少有七、八回派人来找,尽是无功而返。便是我们,也只在机缘巧合才进入桃源。”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就不知道这运气算好还算坏!”
说了这么多,她的情绪也慢慢平复,这时就低声道:“对不住,我方才冲你发火。实是”怕得厉害。
她在天狼谷始终是人人敬重的谷主之女,纵有不顺心,但从未陷入这样的绝望。
白苓看了看燕三郎。这少年与她年纪相差无几,可是淡定从容却远远胜出。遭遇这么多古怪波折,她却不能从燕三郎脸上看出一丝忧急惊徨。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脑筋像钢丝吗?
她实在好奇:“对了,你、你不怕么?”被困绝境,为什么还能镇定得不像个人?
“怕也无用。”窗外踱过一只饿鬼,燕三郎待它晃晃悠悠走远才接着道,“冷静才能存活。”
他说这话不吹不黑,心声而已。
“你说的对,都走到这里了,怎也要寻到出路、去往弥留。”白苓咬了咬唇,试着给自己打气,“我定要救出爹爹,我定要给二叔一个好看,看他还敢胡乱给我安排亲事!”
千岁躲在木铃铛里昏昏欲睡,听到这一句才精神起来:“亲事,什么亲事?”
燕三郎充耳不闻。他对别人的亲事哪会感兴趣?
但千岁不依不饶:“问哪,你赶紧问!”阿修罗大人想听八卦!
这都什么时候了?燕三郎无奈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