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我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医院的门口。我的手中依旧紧握着那两支花,只不过如今将他们全都放在了左手。
才一踏入门诊大楼,我便注意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气氛。原本人满为患、步履匆匆的大厅,如今驻足了许多看热闹的患者。人们抱臂而立,交头接耳,将大楼的门口挡的严严实实。
我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保安的身影,无奈低声咒骂一声,将手上的两支花放到了分诊台。顾不上分诊台小护士匆忙的叫喊,拨开人群我便冲了进去。
甫一入眼的便是急得焦头烂额,紧皱着眉的王姐,身旁的几个小护士也紧紧的围着一个人难掩慌忙的安抚着。
被围在人群中心的那个人浑身颤抖着,抱头蹲在那里,全身包裹的只留一双惊恐瞪大的眼睛,不安又恐惧的四处张望着。走的近了还能听到他声音极轻的嘟囔着什么,伴随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咯吱吱的听起来异常的刺耳。
见到我来,王姐顿时夸张的呼出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俞医生你可算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围了这么多人?” 我试图在人群中寻找保安的影子,却仍是一无所获。我只能吩咐几个围在那人周边的小护士去疏散人群,同时向那个仍旧蜷缩在地上的人走去。
“患者不愿意透露姓名,男。在今天上午十点三十六分进入医院,患者行为举止异常,脚步沉重,目光游离,保持警惕状态。被路过的护士观察到并上前询问时表现抗拒,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同时伴有发汗,和自我对话行为。初步判断为精神或心理方面疾病。”王姐深呼出一口气,和我一同驻足在男人身前一米的位置。
“患者对护士的询问无反应。护士从他凌乱的语言中察觉到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叫你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给你打的电话,患者突然情绪激动,大喊大叫,并出现了一个攻击性行为,这才导致了部分患者的围观。”
其实从最开始我便察觉到了细微的异常。通常情况下,被害妄想症的患者不会主动就医。那么或许他来医院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找我。
拥挤的人墙好不容易疏散了,却仍无法阻止偶尔路过的人们瞥来的探究的目光。我挡住那些视线,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在不停的自言自语,神情慌张的男人。
“你要找我?”我尽量放缓语气,表现出平和轻松的样子。身上的肌肉却因为戒备紧绷着,指尖潮湿而冰凉。
话音刚落,我明显察觉到眼前的人停止了颤抖。似乎是令他感到恐惧和不安的因素消失了,他就那样保持静止的蹲在那里,仍旧低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我紧绷的肌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放松了下来。男人蓦地发难,双手如钳子般紧紧箍住了我的上臂。
在我吃痛着想要掰开他的双手时,我再次听到了男人颤抖的声音:“听好了,我、自己……你……俞、俞医生。”他急促的转变了几次称呼,抬起头大睁着双眼望向我,“快跑!快醒醒!这里不是真实的……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一切违和感的背后,才是你真正需要关注的东西!快跑……”
他就那样歇斯底里的喊着,一遍一遍的叫我快跑、快醒醒。直到被迟迟赶来的保安和护士一同将他拉进了急诊室,他不停叫喊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医院的大厅。
我有些愣着的停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我似乎能够察觉到这些话十分重要,所有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无形的茧壳在周身覆盖,所有感官都被剥夺,唯余逐渐退却的体温和颤抖的呼吸。
直到一只手倏地拍在我的肩头,分诊台的小护士把花递到我的面前,晃了晃说道:“俞医生,我要下班儿了。没法帮你看管啦,花还给你。”
我回过神来转身,披着外套的小护士笑盈盈的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握着一支宝蓝色的鸢尾花。
奇怪。“那支百合花呢?”我问道,我清晰的记着还有一支百合花连同这支鸢尾花一同放在了分诊台面上。
“什么百合花?”小护士歪着头,神色有些疑惑,“从始至终只有这支鸢尾花呀。”
她的瞳孔向左上方望去,我可以确定他没有撒谎。
可在我的记忆中,那花店的老人分明给了我两支花。问题出在哪里呢?难以查证。但是我已经明显的注意到,最近生活甚至是这个世界充斥一种诡异的违和。
“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谢谢你帮我保管。”见过小护士之后,我离开了医院。走出大楼的那一瞬间,我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注视感。
像是一种长久以来隐秘的窥探,如今终于被我察觉到了一样。仿佛拨开云雾见月明,终于察觉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的畅快,又发现所谓的月亮,只是遥远宇宙之外的某种能量体投下的一次短暂的注视。
我感觉到自己埋藏在层层不安之下隐秘的愤怒,可是那又怎样?我无从发泄。
推开厚重的防盗门,我终于回到了家。沃克一如既往的趴在高处注视着我,漂亮的灰蓝色瞳孔一眨不眨,我也平静的回望过去。
暖橘色的黄昏落在它烟灰色的毛发上,每一根毛发都细腻如丝,被夕阳温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