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的事情,棠落瑾担心地有些早了。
天元帝再喜欢他,也会等他长到一周岁,才会宣布此事。
毕竟,这时候婴孩夭折的数量太多,饶是天元帝想早早立下储君之位,让其余皇子望而却步,要么勤勤恳恳做个贤王,要么老老实实做个闲王,无论如何,保下性命,再论其他,天元帝也只得先搁置下这件事情,亲自跑了趟清宁宫,许诺令人去宁府接皇后宁氏留在宁府的三个弟妹。
皇后喜极而泣:“皇上此话当真?”
天元帝其实对宁氏这个皇后还是很看重的,闻言拉过皇后的手,笑道:“朕何时对梓童说过假话?岳父为大棠朝在边境出生入死,他的孩子,自当由我们照顾。”
皇后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就依偎在了天元帝宽阔的胸膛里——她虽是皇后,却也是女子,又怎会不期待夫君的怜爱?
天元帝此刻却没甚心思,又道:“梓童的弟弟妹妹来了,便住在西配殿,朕的七皇子,就住在东配殿。朕已与皇祖母说过,皇祖母说,五月之前,把小七送回来。梓童这里,可是给小七收拾好了?”
皇后一怔。
天元帝又道:“四公主早夭,小七便是朕和梓童的第一个孩子,朕很是看重小七,梓潼也要好生教养小七才好。”
皇后这才低垂了眼,嗔道:“瞧皇上说的,就跟小七不是从臣妾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天元帝想到棠落瑾渐渐长开,容貌上除了像自己之外,就是像宁氏了,半点不像馨昭仪,闻言也道是自己多疑,安抚道:“朕相信梓童。”
当夜自是红烛高照,欢愉无数。
翌日,皇后送走了天元帝后,却是靠在贵妃榻上,道:“唤于姑姑来。”
在一旁伺候的雾卷一怔,就立刻屈膝行礼,出去唤人了。
她虽是皇后的大宫女,但并不算很聪慧,贵在乖巧忠心。她虽然既不知道皇后先前为何冷落于姑姑,也不知道皇后现在为何又要唤于姑姑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快快地去把于姑姑叫了过来。
于姑姑已经被皇后冷了好几日,闻言喜道:“娘娘真的唤我去伺候?”
雾卷老老实实道:“我只听娘娘说,要唤您过去。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也足够于姑姑高兴的了,当下就把手上的一个猫眼石戒指摘下来,强戴在雾卷手上,道:“那也该谢谢你亲自来寻我。”
雾卷推脱不得,只得收了。
于姑姑衣衫整洁,当下就跟着雾卷到了皇后那里。
皇后正端着一碗药在喝。
七月产女,生产后便下了床,咬破手指写了血书,费尽心思筹划之余,还要思念五公主……如此种种之下,皇后的身子怎会无碍?当下也只得好好调养。
于姑姑进门就跪。
皇后倒也不理,一味喝了药,漱了口,内务府的人进进出出的问完了话,到了正午时分,内务府的人这才走了个干净。
皇后喝了一杯雾卷递来的茶水,看了一眼地上仍旧跪着的于姑姑,这才嗔了雾卷一眼:“你这丫头,就该打。若不是本宫喝了这普洱茶,想到宫里普洱泡的最好的是于姑姑,哪里能瞧见,于姑姑还在跪着呢。雾卷怎的不提醒本宫一句?”
雾卷伸出右手,不轻不重地往脸上打了一下,赔笑道:“奴婢这可挨了打了,娘娘可能原谅奴婢则个了?”
皇后伸出一指,凭空指了指她,又笑了一会,才转头看向于姑姑:“快给于姑姑拿个绣櫈过来坐着。”
于姑姑忙道:“奴婢不敢。”
皇后摆了摆手,雾卷就吩咐小宫女把绣櫈搬了上来,让小宫女扶着已经跪的双腿发麻地于姑姑坐了上去。
然后皇后便把周围的奴婢都挥退了,大门敞着,宫婢却都在大门外面站着。
于姑姑忙忙打起了精神。
皇后却是不疾不徐地喝茶。
待将手里的茶喝尽了,皇后才开口道:“这几日,姑姑回来了,本宫却没让姑姑近前伺候。姑姑可是怪本宫了?”
于姑姑立刻起身,又跪了下去:“奴婢惶恐。奴婢能从长乐宫活着走出来,就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托了宁家的福气,如今奴婢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如何敢怪罪娘娘?”
说罢,于姑姑见皇后不语,定了定心,又道,“奴婢那一个月,虽然没有受刑,只被太皇太后幽禁在一处狭窄的宫室,但那宫室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每日只给奴婢送两餐,奴婢在娘娘身边何等尊贵?那时却只能自己提了夜壶,将夜壶从窗户里送出去,还要被小宫女小太监侮辱责骂。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人,从前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天可怜见,奴婢心中所思所想所忠心者,尽是皇后娘娘和小公主。”
于姑姑再次行了大礼。
皇后这才笑道:“姑姑快起。姑姑是本宫的人,父母兄弟俱在宁府当差,姑姑对本宫的忠心,本宫岂会怀疑?只是太皇太后故意离间你我主仆,本宫虽是皇后,却也只是太皇太后的孙媳,明知这不是你的错,却也只得远了你。于姑姑,可曾因此而怪本宫?”
于姑姑自然惶恐,忙道不敢不曾。
皇后立刻便笑了,亲自从榻上起身,扶起了于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