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伴随着轻轻的微风,也伴随着枯萎的落叶。
细听这风声,似是悲凉的抽泣;再看着落叶,又像是生命走向终结的前奏。
此情此景,仿佛是一个悲剧的开始——为什么这些江湖中人总是喜欢在黄昏与深夜决斗?难道说黄昏与深夜很适合杀人么?那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很适合被人杀死?
——今天又有谁要死在这场决斗之中?
夏逸立在夕阳下,长长的斜影又在这荒凉的小路上被日落前的余晖拉得更长,目光顺着自己的影子一同飘向了远方。
他在等人?
他又在等什么人?
夕阳下忽然多了两个身影,他们背着残阳的余光,不疾不徐地悠悠走来。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那人每踏出一步,后面那人便也紧随着踏出相同的一步,他们踏出的每一步之中似乎都带着一种属于他们自己才懂的节奏;这二人摆动手臂时也与常人有着微微的不同,看来这又是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了。
见到这两个人,夏逸虽有些失望,心里却更为惊讶——因为这两个人并不是姜辰锋与李雪娥,而是怒剑十四与楚少丰。
——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怒剑十四的皱纹还是那样深,他的脸上也还是没有半点表情,仿佛一个死人。
楚少丰本是一个丰神如玉的俊美男子,夏逸在府南城初见到他时,就打心底里承认楚少丰是他见过最英俊的男子,能与其一较高下的只有那风度翩翩的严惜玉。
可是直到楚少丰跟在怒剑十四身后时,夏逸才发现楚少丰也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可他又与姜辰锋不同——姜辰锋虽也不苟言笑,却至少还像是一个人,而楚少丰连一丝生气也没有,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僵尸。
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夏逸曾听小幽说到过楚少丰在数年前败在怒剑十四剑下一事,之后楚少丰便投入了严惜玉麾下,也拜入了怒剑十四门下。
袁润方曾在当时问道:“楚少丰乃是年少成名的剑道奇才,自小志比天高,怒剑十四打败了他,可他却要拜怒剑十四为师?”
小幽是这样回答他的:“正因为楚少丰心高气傲,容不得半点失败,所以他必须自强不息。”
袁润方又道:“这与他要拜师怒剑十四又有什么干系?”
夏逸又做出了回答:“一个人若能打败你,便证明这个人比你强,他的身上就一定有值得你学习的东西。”
袁润方懂了,他喃喃道:“原来楚少丰要拜怒剑十四为师,是要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剑术,然后再打败怒剑十四一雪曾经的一败之耻。”
他又不禁再问道:“可是怒剑十四又为什么要答应楚少丰?他这么做岂不是在培养一个对手?”
小幽道:“因为怒剑十四需要这样一个对手。”
袁润方没有明白这句话。
小幽道:“我且问你,你若是得知有一个人已将你当作对手,并在暗自苦练武功,你会怎么做?”
袁润方道:“若真有这样一个对手,我自然也要发奋图强。”
小幽道:“不错,楚少丰想借着怒剑十四提升剑术,怒剑十四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楚少丰令自己更进一层楼?”
袁润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楚少丰既是怒剑十四的弟子,又怎么会效忠于严惜玉?”
这实在是一个没有必要去回答的问题,但小幽还是做出了解答,她也深深叹了口气:“就此事而言,我不得不佩服师兄……怒剑十四一心问剑,我实在想不通师兄是如何将这个剑痴拉入他的阵营的……”
夏逸的斜影已然消失在怒剑十四的影子下,他忽然发现怒剑十四与楚少丰的影子完全重叠成了一条直线——当怒剑十四放慢脚步时,楚少丰也在同时放慢了脚步;怒剑十四的手正按在剑柄上,楚少丰的手也按在剑柄上。
夏逸顿时明白了,他们是在练功——他们就是在走路时也不忘修炼这种独属于他们二人才懂得的武功。
这两个人仿佛都没有看见夏逸这个大活人,他们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直到了小幽身前一丈时,才停下脚步躬身道:“参见少主。”
这又是夏逸不得不佩服小幽的地方了,他每看到怒剑十四那一张布满死亡气息的脸时,他就感到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冰渣,直从他的咽喉一直冻伤到他的胃部。
可小幽面对怒剑十四时仍是淡定自若,不仅笑颜逐开,与其说话之时也不缺对前辈的敬重。
小幽道:“十四叔不在府南城待着,怎会跑到这样的荒僻之地?”
怒剑十四道:“回少主的话,属下乃是奉门主之命,于十日前出发,带着少丰北上杀一个人。”
小幽笑道:“十四叔出马,看来那人已是必死无疑了。”
怒剑十四道:“少主谬赞。”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语气中却是一副理所当然,好像他要谁死,那人就非死不可。
怒剑十四又接着道:“属下经过寿南城之时,听闻江湖上两个名声正盛的年轻人要决斗,又听本门探子打听到这二人的决斗之地是在此处,便起了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