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辄被曹包的坚持弄得无可奈何,只得转头向唐叔求援:“唐叔以为如何?” 唐叔道:“曹叔,信人也,但听之可以。公既有曹叔相助,某当辞去。” 曹包道:“不可,吾既荐唐叔于张先生,即当于唐叔共进退,岂能独留。” 正谈论间,一名门客来到后堂,道:“君上已集众客聚,请曹、唐二叔相见。” 张辄和夏侯先生都道:“都暂息议,且至大堂见众先生。” 唐叔还要再辞,连曹包在内,三人再三不许,只得随着从后面来到大堂。那名通报的门客先绕过屏风去通报。少顷,即见信陵君转过来,躬身施礼:“谨见曹、唐二叔!”一躬,将二叔让至屏风前。曹包、唐叔礼敬再辞,信陵君再三礼让,二人叉手当胸,转过屏风,立于东侧。信陵君又再三礼道:“请上座!”二人再辞,移至西席。张辄、夏侯立于信陵君侧后。堂前众门客俱从座上跪起,执手而礼。 曹、唐二人就位,信陵君道声:“请入座!”二人就席而坐。信陵君坐于东席,张辄、夏侯先生坐于信陵君肩下相陪。 信陵君拱手向曹、唐二人,对堂前众门客道:“今有曹、唐二叔,俱忠义勇壮之士也。孤寡德,得二先生席前就教,幸何如之!” 堂前众门客齐道:“幸得见二公!”二人避席回礼。 信陵君又拱手向堂前众门客,对曹、唐二人道:“无忌少才,幸众先生朝夕指教,得少罪愆。本与三百先生同行,现多在行伍,不便相陪,万乞恕罪!” 曹包不待信陵君说完,勿勿插言道:“臣无状,失信于人,愿于众先生面前领罪!” 信陵君闻言一愣,道:“曹叔何罪之有?” 曹包道:“臣已应于张先生,愿于麾下为一小卒。奈何身见君上,遂忘前言。一身二主,罪不容诛!” 张辄连忙道:“曹叔义士也,某实荐于君上,非二主也。” 信陵君疑惑地看着张辄道:“先生欲募曹叔乎?” 张辄悄悄冲信陵君眨了眨眼,道:“夏侯先生称车夫中多壮勇,言欲引荐于君上。臣言君上军务劳碌,难以尽礼,可先募之以事,待军事已了,方荐可也。不意二叔已为君上所知!” 信陵君遂向夏侯先生礼敬道:“不意先生有心如此,无忌感激不尽。” 夏侯先生恭敬回礼,却向对席道:“本次车夫甚为壮勇,非寻常可比。敢问二叔,何人所佣,得如此勇士?佣金几何?” 此言一出,对面的唐叔立即变了脸色,手往衣前伸了伸,终于叉手当胸,推聋作哑。曹包道:“某飘零天下,穷困于荥阳。不意得唐叔相助脱困,遂与唐叔应募行车。” 夏侯先生转向唐叔:“唐叔忠义之士,奈何堕入牛马之间乎?” 唐叔脸色数转,终于叹了口气道:“此中缘由难与人道。欲就近于密室,可乎?” 唐叔此言一出,张辄、夏侯二人均神色大变,正欲出言相阻,信陵君却慨然道:“正欲就教于先生!军中实难有密室,堂旁书房,时为节符所在,旁人非经召唤不得接近。不知能如意否?” 唐叔盯着信陵君看了半晌,道:“果贤君也!”伏身于地,而后立起。信陵君也随之而起。张辄悄悄碰了碰信陵君的脚,信陵君并未理会,一揖将唐叔让到大堂东侧的书房内,随手关上房门。 张辄与夏侯交换着不安的眼色,又不能将这种不安显露于外。夏侯临时充当起宾相,大声道:“君上且与唐叔叙话,吾等何不与曹叔痛饮相酬!”于是座位靠近门边的几个门客出去,寻来一瓮酒,几只盏,放在上座之间。夏侯先生舀出酒来,道:“东席为张先生为首,西席为曹叔为首,且为酬。”曹包与张辄略略一辞,离席而起。其余门客齐齐行礼,亦从座起。于是从夏侯敬曹包起,曹包又敬张辄,东西席相互敬酒酬唱,气氛瞬时热烈起来。张辄与曹包饮过酒后,并不就座,而是转向各自的队尾,沿路引见于众门客,曹包兴奋得面孔发红,瞳孔放大,加之酒性发作,嗓门不知不觉地高了上去,与一众门客相言甚欢。 一巡酒毕,曹包和张辄又回到队首。夏侯又重新舀酒相酬,曹包叫道:“酒且斟下,却该敬君上与唐叔,不可错过。” 夏侯道:“君上与唐叔时在书房密谈,如之奈何?” 曹包道:“何不请之!” 夏侯道:“目下书房仍节符所在,实军机大事密谈之所,如无召唤,非但不得入内,即近前亦不容。违者按军令,谁敢近前!” 曹包闻言,不管不顾,大声叫道:“吾等众人唱酬已了,愿请君上、唐叔相酬!” 堂内虽然气氛热烈,嗡嗡声不断,绝不清静,但这一嗓子直压过一切杂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所有正在交谈的人都不自觉地停下话语,把眼光看过来。堂中陡然一静,众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怪异,又很自然地把眼光投向书房:好像信陵君和唐叔进去了很长时间,怎么毫无声息? 怪异的宁静可能只持续了片刻,但在人的心中显得十分漫长。宁静中,书房里传来了信陵君的声音:“曹叔快人,吾等来矣!”听到此声,张辄和夏侯心中一松,几乎晕厥。书房门随即打开,信陵君和唐叔手牵着手,出现在门口。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信陵君和唐叔走到瓮前,唐叔在西,信陵君在东。夏侯舀出一碗酒,敬与唐叔,道:“唐叔真义士也,人所钦敬,且满饮此盏!”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唐叔接过酒,一饮而尽。却从夏侯手中拿过酒舀,往盏中舀满酒,捧与信陵君,道:“久闻君上贤德,今得一见,犹有过之,某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