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度推开屋门时,他那自小娇生惯养,吃饭都恨不得叫人喂到嘴边的“妹妹”,正热络给人夹菜,又叮嘱人别拘束、多吃些。
这算什么?
早晨不许自己近身,此刻却坐在一个家奴身侧,甚至与人同桌吃饭。
林钰起初以为是青黛进来,门开了半天没动静,这才抬眼望过去。
面上笑意落下,清凌凌的眉目间甚至闪过一丝不耐烦,被男人尽收眼底。
“你又来做什么?”她还以为林霁不在家。
身边小哑巴见情形不对,下意识要起身。
“你别动——”却被林钰摁住手腕。
虽然那点力气,给他挠痒痒都嫌轻。
鸣渊到底听话没动。
日上南天的时分,盛夏烈日刺目,尽数打在林霁背后,叫他的面容晦暗不清起来。
眼光落定至两人交叠的手腕,他二话不说上前,将林钰拉起来,又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两人。
“你做什么!”
鸣渊跟着起身,刚要动作,外头朱帘青黛进屋了。
要伸出去的那只手藏到身后,亦藏起林钰给他的铃铛。
“我做什么,”林霁沉目瞧她,“叫一个家奴进你屋里,甚至坐你身侧,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吗?”
林钰被迫昂着颈项看人,反应一下才想起来,这是晨间自己挖苦他的话,此刻被他尽数还回来了。
“那又怎样!”
她费劲扭了扭身子,胳膊从他手中挣脱,“是我叫他进来的,也没旁人知道,你不说出去不就好了?”
“还有,你又不是我亲哥哥,一次两次闯进来,你难道就体面吗!”
她蛮不讲理,林霁见怪不怪,只侧目去看身后立着的家奴。
不同于在林钰面前的局促,对上他,鸣渊镇定自若,气势甚至不输他这个已然授官的状元郎。
林钰生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小哑巴又不会还嘴,连忙挡到鸣渊身前张开双臂。
“你不许欺负他!”
仍旧毫无威慑,她甚至没男人的肩头高。
可这般沆瀣一气,倒显得自己像个恶人。
想到她今日对着自己性情大变,林霁又了然:“你不肯去宴上相看,便是为了一个家奴。”
“什么家奴家奴的,他有名字,他叫鸣渊,我给他取的!”
林霁却不关心那人叫什么,“你承认了。”
她喜欢上一个家奴,甚至因此不愿嫁人。
林钰只觉他烦得很,从前不是最讨厌自己纠缠,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一百声都听不见个响的,如今不想搭理了却几次三番凑上来。
“我要你管我,你是我爹吗?”
面前男人逼近一步,林钰看见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随后才听他说:“爹娘不在,我就得管好你。”
是责任,而非他想这样。
林钰迎上他目光,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不管我,我反而更好。”
到时别帮着林晚迎来对付自己,她都该额手称庆了。
男人见她执迷不悟,别过眼,一如晨间那般转身就走。
只在靴底落地时交代:“屋门不许关,看紧你们姑娘。”
朱帘青黛齐齐应了声“是”。
其实她们也觉得,稍稍有些不妥。
这小哑巴虽看着挺老实,可到底是外男;自家姑娘生得这般好模样,最容易遭人惦记了。
青黛小心翼翼挪近,弱弱开口:“姑娘,其实……霁公子也是为你好。”
林钰坐回圆墩上,同人吃饭的心情都没了,青黛却还向着林霁说话!
正欲发牢骚,话到嘴边却没出声。
从前瑶光院人走茶凉,朱帘被她一个表哥要去做了妾室,青黛则来偷偷看过自己几回。
每回瞧见她的手都要哭。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被发卖出去了。
娇生惯养的脾气都压下,林钰只说:“我若知晓他在家,当然不会自投罗网,是我大意了。”
“还有,从今天开始鸣渊就是自己人,你们都不许疑心他。”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她们没想到,林钰会这般好脾气。
若换作从前不顺心意,她至少是要使一阵小性的。
最终两人齐声应了“是”,朱帘感慨一声:“姑娘长大了。”
哪里是长大,分明是到头重来了。
等林钰再坐回桌边吃饭,鸣渊却立在她身边,没有要再落座的意思。
“更不是你的错,”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林钰把人拉过来,“要怪就怪林霁,他可真烦!”
夹一筷茄鲞入口,却有些凉了,软烂的口感难以下咽。
鸣渊从她神情中读出来,反正也不会说话,直接把桌上所有菜都送到小厨房热了一遍。
只有手腕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林钰听着这一阵,莫名觉得很安心。
黄昏时分的膳厅里,她终于见到了双亲。
彼时林霁沉着脸坐在她对面,模样比平日更冷七分,也不知可曾向父母告状。
林钰不怕他,反正林晚迎还没来,她是爹娘唯一的女儿。
“今日高家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