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是乾清宫的人,李全见了终于能打搅这二人叙旧,这才也走上前。
林钰问:“不是刚从陛下那边出来?”
小内侍便道:“陛下与沈太师、七殿下议事,想是林大人也牵涉其中。”
“哦,陛下还说了,倘若林姑娘在,一道过去也行。”
林钰又去看李全。
李全也道:“那便请林姑娘移步,到时候,老奴替二位安置午膳。”
林钰便点点头。
只是这番去而复返,总叫她觉得不寻常。
原本无心进去听政事的,走到乾清宫大殿外,忽闻里头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儿臣必不辱使命,彻查此案,厘清卢氏同党!”
一行人脚步一顿,林钰仰头,与身侧人对视一眼。
林霁眼中是困惑,照说那开口的是位皇子,不是太子,不是五皇子,他从没听见过。
林钰则是惊异的。
因为这个嗓音与她日日相伴,每日睡前都会细细陪他说上好一会儿的话。
“是……七殿下?”而林霁也很快猜到了。
林钰尚未来得及应答,李全便已通传完出来道:“林大人请进吧。”
结果林霁刚上前,殿门一闭,身后又有女子急急趋来。
“陛下,陛下!儿臣求见陛下!”
是太子妃,没赶上,她直接在殿门口跪了下来。
李全匆匆上前应付,“太子妃,陛下正商议公事呢,您这是做什么。”
“李公公,求您进去通禀一声,求陛下见见我吧。”
“奴才都说了,陛下正商议公事。”
“那您就帮我传句话,就说,我父亲当真是无辜的,是手下人贪墨横行,瞒着我父亲贪下了一笔军饷,我父亲固然失察,却也是无心之失啊!”
话说到这份上,李全的面色忽而冷下来,六十好几老太监打了皱的面庞,难免显得可怖。
对着泪眼婆娑的太子妃冷声道:“太子妃怎知,陛下今日在议何事呢。”
哪怕事不关己,林钰也听得颈后一凉。
是啊,哪怕自己一直都和林霁这些人在一起,也是刚刚走到殿外,才依稀听见“卢氏”二字。
太子妃这番来的,实在过于“及时”了些。
殿门外,两名女子一跪一立,中间似划出了天堑。林钰静静等着林霁出来,只为与人一起,吃上一顿饭。
而等着太子妃的是什么,林钰不知道。
因为先前的种种,她对人喜欢不起来,也就谈不上怜悯。只是听她跪在自己不远处,不住地恳求咸祯帝见她一面,林钰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换个地方等人。
可或许是听说了林钰的动向,许晋宣也很快赶到了乾清宫外。
这么多人,唯独不见太子。
但是很快林钰也明白了,里面人议事没经太久,咸祯帝露面时只告诉她:“太子同朕说,有意将你废黜。”
“朕准了。”
原先还直直跪着的人忽而软倒,歪着身子跪坐在地。
“来人,遣卢氏出宫。”
一息之间,林钰连站的位置都没挪过,身边人却从“太子妃”,变为了“卢氏”。
她大失所望,忽而几近癫狂地大喊着:“陛下难道忘了吗!当年太后专权,太傅把持朝纲,是我父亲搀着年少的您过了独木桥!”
“而今狡兔死,走狗烹,当真是天家无情!天家无情!”
没人能容许她在乾清宫外这般喧哗,李全指使了两个小内侍,拉起她臂膀就往外拖,衣衫凌乱起来,再无半分曾经的体面。
林钰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看着她远去,久久未能回神。
直至身边林霁的声音响起:“还好吗?”
林钰这才发觉自己屏息已久,重重喘上一口气,对人道:“哥哥能不能对陛下说,今日带我出宫去。”
见了刚刚的场面,她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林霁也不多言,应了声“好”便找李全提及出宫的事。
皇帝此刻显然无心理会这些小事,李全略一思忖便发了出宫的腰牌,嘱咐要在酉时宫门落锁前回来。
马车一路驶出东华门,林钰忽然想到校场外,太子妃曾对她说过,从东华门出去,便是太子的东宫。
“阿钰可怜她?”
一路上她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少女轻轻摇头,落了车窗处的锦帘,将宫道上的景象一并遮掩。
“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快到她尚未反应过来,一个人的境地就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林霁却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卢氏金玉风光数十载,其中败絮暗生,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如此说来,便是欠人的总要还。
林钰点点头,也不愿为人费心太过,只问:“哥哥此番,便是要查卢家的案子吗?”
“是,”林霁对她毫不隐瞒,“七殿下协领三法司,我做个监察御史从旁协助,想来京里的事,那些京里的大人更有门路,我只管查松江、苏州两地卢氏的田产。”
交代完这一通,他又立刻想到和林钰未说清的话。
趁马车内静谧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