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宁醒来已近傍晚,苏煜却仍在昏睡着。
她不能再多留,不舍离开。
心间犹如悬了一块带着棱角的巨石,颤颤巍巍令人不得安宁,心口处也隐隐作痛。
苏亦宁回去后,夜幕已沉。
她怔怔坐在院内,心里暗自祈祷。
想到苏煜发病时痛苦模样,那张精致小脸上难免添了抹蚀骨的毒怨。
她死死的咬着唇,清泪顺着颊边流下。
半晌后,苏亦宁暗自定神,离开院子。
佛堂外,她轻叩门,听到里面应声才走进去。
宋景琛在做晚功,见她来微愣。
双眼泛红,当是哭过,近日来那本就算不得丰腴的身子更加消瘦单薄,白嫩的腕仿佛一捏则断,着实我见犹怜。
让人心中没由来的一酸。
宋景琛反拧眉,冷问道:“你怎么了?”
苏亦宁凑上前,一滴泪刚好滚落于宣纸上,晕开一圈水痕。
“世子,妾身……想念母亲,世子可不可以陪妾身出去走走,今晚月色正好……”
宋景琛冷冷牵唇。
那句”人又没死,想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那副红着眼眶、谨小慎微的样子着实是让人说不出重话。
怎得每次从将军府回来都是这样一副样子,莫不是那将军府会吃人不成?
宋景琛盯着她,眸色晦暗。
才恍然想起,昨日月圆,苏煜应当不好受。
他冷冷启唇:”去哪?“
苏亦宁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快答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宋景琛眉心微拧,声音提高几分:”我问,去哪?“
——苏府后有一个小山坡。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蝉鸣。
山坡上种着许多花树,树梢已无花,地上落花却尚存。
清雅香气窜入鼻腔,着实沁人心脾。
苏亦宁指了指一旁的石头,软声道:”世子,我们坐下吧。“
宋景琛于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抬腿到她身旁坐下,屏退左右。
苏亦宁心下暗喜,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一块点心递给宋景琛。
宋景琛却拧眉不接。
”世子尝尝吧,这是八珍糕,是寻常百姓家过生辰的时候才会吃的,寓意着长寿安康,从前在苏府,只有长姐和雪儿才会有,我和阿煜想吃都轮不到呢。“
她笑意盈盈,把点心塞到他手里。
宋景琛眸光暗了暗,却冷哼道:”把自己说的这般可怜,几分真假?“
山楂、麦芽、茯苓、薏仁、莲子、山药、芡实、白扁豆,谓八珍。
甜腻香气引得食指大动,他本就没用晚膳,手中的八珍糕鬼使神差的往口中送。
见状,苏亦宁心下暗喜。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颗最高大的杨树下,没有墓碑的小坟包上,意味不明道:”从前种种已然譬如昨日死,如今妾身和世子在一起,惟愿能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宋景琛咀嚼的动作一顿。
侧头看过去。
苏亦宁眼中数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叫人心里没由来的一空。
似是情愫暗波汹涌,又似是自责、恨与嗔。
他还没来的及细究,所有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亮晶晶的爱慕。
苏亦宁朝他望过来,氲出一抹笑。
杏眼倒映着月色,竟是别样风情。
宋景琛怔住,宛如忽地被摄心魄,眼中天地只剩她一人。
苏亦宁面颊微红,转过头的瞬间,宋景琛也恍然回神。
他眉心紧锁,心下懊恼烦躁。
却听耳畔柔声响起。
”世子,妾身和阿煜年幼时总爱趁夜偷跑到后山来,这后山都是桃树,自生自长,结的桃子也没人要,我们便捡来吃,还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捡来桃子去卖,卖的钱能给母亲买药,也能买许多小玩意儿。“
那时日子虽苦,却也乐在其中。
苏亦宁托着头,看着月亮,心下不免又是一阵抽痛。
也不知道阿煜现在如何了。
没人应声,她便继续:”世子可会放纸鸢吗?年年除夕,我们院子里最是冷清,只能远远的看父亲带着长姐放烟花,母亲手巧,年年扎了纸鸢带我们来这里放纸鸢祈福。“
思及此,苏亦宁眉眼染笑:”如今看来,当时的祈福,果真是应验了。“
宋景琛却绷着脸,一言不发。
手中佛珠不停转动,却已然乱了节奏。
苏亦宁下意识抿唇,软声道:”那世子呢?可不可以给妾身讲讲幼年时候的事情?“
宋景琛兀然撑起眼皮,嘴角添了抹讽刺。
”讲什么?“
他周身已然染了戾,苏亦宁心下一紧,忙道:”是妾身失言了,世子莫气……“
宋景琛冷冷扫她一眼,二人一时无言。
半晌后,苏亦宁试探着开口:”世子,母亲从前总爱给妾身唱童谣哄睡,妾身唱给世子听,可好?“
宋景琛没应声。
片刻后,歌声却响起。
”月光光,照荷塘,骑竹马,过横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