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看载着女人的车牢牢跟在他们后边,放下车帘道:“她们是谁?怎么没提柳兄说过。”
薛茧笑道:“都是戏班里的人,我带她们来京见见世面。两位仁兄不必多虑,她们可是唱戏的好手,早已在江南闯出名头,试问谁不知巾帼戏班?她们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只是刚来京城怕是要叨扰两位仁兄一阵子。”
冯紫英道:“那倒不碍事,反正也不缺她们这点子花费。只是据我所知戏班里的女孩子多是从小养的,一旦嫁人便要弃这行,安心相夫教子。你这戏班真奇了,生旦净末丑竟然个个是妇人装扮,难不成都是寡妇?”
贾环见薛茧笑而不语故作深沉的样子,轻咳一声道:“我听说江南那里纺织发达,心灵手巧的妇人完全能自食其力。时间久了,竟有许多女子自己梳发盘髻,终身不嫁,谓之自梳。薛兄这戏班里的怕都是自梳女吧!”
薛茧哈哈一笑道:“环弟小小年纪倒真见识广博。确如你所言,她们从盘发那一日便立誓终身不嫁。家里乡间容不下这些女子,故只能相互扶持,患难与共。我自小承他们的恩,也合该护着她们。”
冯紫英摇摇头,“夫妻人伦本事天理,如今她们终身不嫁,岂不是断了别人家的香火?”
“我觉得挺好,人各有各的活法,他人岂可论断?”贾环看着她们,从内心深处感到敬佩。在礼教如此森严的社会中,能够做到经济独立,人格独立,那是得多么勇敢,又得付出多少努力。
冯紫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别院,冯紫英和贾环安排好一切,便邀薛茧一起喝酒,为他接风洗尘。没想到薛茧滴酒不沾,婉拒再三。冯紫英和贾环只好作罢,吩咐茅渡阁送了两席酒菜,也算尽了地主之谊。临走时,薛茧忙拿出两封书信,一封交给贾环,另一封却是给冯紫英的。贾环一瞧,上面写着“宝玉亲启”,那柔中带刚的字迹除了林黛玉还能有谁呢?冯紫英接过信,看也不看就放在自己怀里,贾环聪明地闭上嘴巴,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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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府密室,墙上的两道人影似乎也被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一动不动。
虞飞白对着灯烛仔细瞧着密信,脸上越来越难看,“他们从没把朕放在眼里!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执迷不悟。”
虞兴淼接过密信,见最后的署名写着林如海。“林如海真是个老狐狸,死前还要拉四王八公垫背,只求给自己女儿谋个好前程。”
待看完全部内容,虞兴淼只是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群畜生,胆大包天!义忠亲王的私生女那也是皇家的血脉,比他们不知高贵多少。有利可图的时候便把人女儿当公主般待着,等人死了,就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龌龊事。”
“林如海在信里提到义忠亲王留下千万两的金银珠宝,分散在各个党羽手里。如今义忠亲王死了,只要他的孤女再一死,这笔钱财怕是都要进四王八公的口袋。”
“怪道前几日阿英告诉我宁府的秦夫人快死了。我说呢,好好地怎么就不行了?原来理儿在这儿呢!皇兄我们该怎么办?这千万两的金银珠宝可全是民脂民膏。”
虞飞白一遍将信烧毁,一遍道:“我让他们咽下去,也给我乖乖地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