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雪九尚还瞒着清樾, 距离上一次与幽冥界大战已过去八千余年, 若让其他人知晓幽冥地火尚在世间, 只怕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所以即便对清樾, 他也没有吐露一字。
“可说到底, 这是他们东海自己的事儿,伤的是灵均又不是灵犀,你愁眉苦脸作甚?”东里长想想不对。
墨珑皱眉道:“灵犀先天不足, 仅仅只是没有灵力;而灵均也是先天不足, 可他的不足之处是什么, 至今我们都不知晓。”
“你是担心灵均会……”
东里长这才明白在苍梧丘中墨珑喝问清樾的那句话是何意。凭他过往对龙族的了解, 他本可以宽慰墨珑, 但此事中牵扯上了幽冥地火, 这是能魔化人心之物,事情便平添许多变数。
看墨珑眉头深皱的模样, 东里长叹道:“这事吧、这事吧……唉,说到底是东海自己的事儿,咱们插不了手。你便是将灵犀看得再要紧, 能有她亲姐姐、亲哥哥来得亲么?你若从中干涉, 保不齐便要被人家当成挑拨离间。”
“已经如此了,所以清樾才要我们明日宴席后就离开。”墨珑淡淡道。
东里长默了默,道:“离开青丘数百年来,你行事都还算稳重,此番知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了吧。”
墨珑冷冷道:“便是我没有挑拨离间之嫌,清樾也容不得我。她一回东海,便查了我的出身,说我一身歪门邪道,还挖了狐族祖坟,是无德无才之人。”
东里长噎了一下:“这些年青丘狐族在外头的名声确是不太好,不过即便要棒打鸳鸯,这话也忒狠了点。”
“她怎么看我,我倒不在意,只是如此一来,我的话她也听不进去。”墨珑忽然想到雪九,雪九与自己不同,又是玄飓座下右使,他的话清樾应该听得进去。
想到此处,墨珑腾地起身朝外行去,留下东里长一人独在房中。东里长原先对墨珑颇有责怪之意,如今听他说了这些事儿,不由心下唏嘘,自言自语道:“我得看紧些,这俩孩子眼看就要被棒打鸳鸯,墨珑这般放不下她,可莫闹出私奔的大戏来,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啊!”
这厢墨珑径直来到雪九房前,叩门半晌,无人应答。旁边趴在栏杆上一只巴掌大的妃红色海星抬起半个身子,柔软的腕足轻轻摆动,扭动着身子,让自己落到地上,化为一位穿着妃红衣袍,身量胖胖的小侍官,朝墨珑有礼道:“仙使大人去探望灵均太子,还未回来。”
“多谢。”墨珑犹豫片刻,决定就在此等着雪九。
廊下游鱼成群,除了灯笼鱼外,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鱼儿和光怪陆离的水母,墨珑等了许久,百无聊赖,遂顺手用手拨弄,随即便听见小侍官出口制止。
“贵客当心,不可用手碰它,这水母虽然没有毒性,但蜇人极疼。”这小侍官的声音似孩童般清脆,说得极是认真。
墨珑依言收回了手,笑了笑看向小侍官:“你们东海水府里头,处处都有鱼儿和水母,岂不是处处都危险得很?”
小侍官楞了楞,继而弯下小胖腰,朝墨珑又施一礼才朗声道:“贵客此言差矣,它们伤人只为自保,并无恶意。我听说陆上也有蝎子、蜈蚣等物,蜇人极疼,且有毒性,与我们海里头颇为相似。”
“你这小海星,想必从未出过东海,陆上的事情倒是知晓不少,算是上博学多识了。”墨珑逗小孩般道。
大概平常很少有人夸赞,小侍官全身涨得通红,砰得一声复变回海星原身,颜色比先前深了些许,啪得一下把自己贴墙上去了。墨珑被弄得哭笑不得,想想周遭这一切便是灵犀的日常,倒也怪有意思的。
雪兰河为灵均诊过脉,看着他服下丹药,方才出了寝殿。外头早有三名水府中的医官等候着,他被医官们纠缠良久,将灵均的伤势翻来覆去说了八、九遍,总算才脱身出来。
刚出了外殿,一眼便瞧见清樾——她独身一人,对着一池的海莲花,不知在想什么。水波荡漾,衣袂飘飘,她的背影愈发显得清瘦。
雪兰河轻咳一声,清樾随即拉回思绪,转身望向他。
“有劳前辈,我送您回去。”她袖手一拂,大鳐鱼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平平稳稳地停在雪兰河身前。
前辈,雪兰河被这两字噎了下,瞧清樾神情淡然,多半她是打算一直这么唤下去。“我虽年长你些许,但前辈二字实不敢当。”雪兰河试着修补下此前那算不得误会的误会,尽力轻松笑道,“在谷中,无论大小,他们都唤我雪九,你也这般称呼便好。”
清樾淡淡道:“前辈说笑了,清樾不过区区东海一条小龙,怎敢与天镜山庄众上仙齐肩。”
“……”雪兰河只得试着解释道,“之前墨珑的话,你莫往心里去,我当时只是顺手一递,未来得及考虑太多。”
清樾示意他先上鳐鱼,两人相对而坐,鳐鱼翩然游起。
“狐族擅诛心之术,前辈不必耿耿于怀。”清樾疏离而有礼,“玄飓上仙虽令我与灵均分离数百年,但终是保全了灵均的性命,于东海有恩。如今前辈不辞辛苦来东海看顾灵均,清樾亦是铭感于心。”
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倒像是她一点也不怨天镜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