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澜上了马车坐下,却不见挽月上来,掀开帘子正要开口,便看到街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忠勇侯闻家的庶子,她的小叔子,闻君衍。
他穿着蓝色外袍,内衬雪白,手持一柄纸扇,狭长的凤眸微敛,神色冷漠地和她对视。微风吹拂,衣袂飘动,旁边的月季轻浮。
上一世两人不过罩过几次面,一方面舒云澜深居简出,另一方面闻君衍并不时常住在府中,尤其三个月后他将离府参军,从此不知所踪。
隐隐她倒是听闻过,说是闻君衍在外建功立业了,但最终还是战死沙场。
不管怎么说,两人从来也没有什么交集的,可看样子,闻君衍也清楚知道闻修仪养了外室的事。
“夫人,是二爷……”
舒云澜放下帘子,淡声道:“上车,走吧。”
马车从眼前掉头离开,闻君衍眼眸微眯,看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嘴角一丝冰冷嘲讽。
舒云澜回到府里,第一件做的事便是让挽月叫来账房老刘。
老刘是忠勇侯府的老人,父子三代都在府里做事,府里的情况除了舒云澜外,就数他最清楚。上一世,舒云澜以为老刘对潘氏忠心不二,后来才知道这人最擅长欺上瞒下,私藏克扣,尤其在以为忠勇侯府会撑不去之后。
老刘的贪婪上一世因为忠勇侯府在她手里重新崛起而被迫收敛,这一世,舒云澜倒想知道,没有她的制止,这人会怎么坑主子。
“夫人,挽月姑娘说,您要账本?”老刘长得干瘦,现在笑眯眯地,皮皱起来,一副奸猾像。
“怎么,我不能看吗?”
“那哪能啊,这府里现在您管事,账本您要看随时都能看。”老刘笑着将账本递上去,相信任凭舒云澜再厉害,也抓不出错。
舒云澜将账本接过,从账面上来看,老刘的账确实抓不到错,“刘先生,账本做得不错,这么多年,多亏有你帮我打点府里,给我省了不少事。”
老刘人精一个,当即就觉得不对。
过去七年,舒云澜看账都是每月送到书房里看一次,没有专门让拿过来看的,而且这是府里的账,就算有什么问题,只要推给老夫人,舒云澜通常也就不会多问什么了。
老刘心里有了底,恭笑着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府里能给我份活干,我感激还来不及。”
“刘先生账做得好,这么多年,按理也该涨月钱了,可这账我怎么看都省不下来。”
老刘双眼顿时一亮,他虽然有的是办法克扣,可哪有嫌钱多的!
舒云澜心中闪过一丝嘲讽,继续道:“这胡家小巷是怎么回事,不是给出去了吗,怎么每个月还要付十两银子?”
这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中上人家一年吃用的。
老刘当即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老夫人哪里的穷亲戚,每个月没少造钱。不止这个,就铺子还赔不少呢,一个月合计下来足足五十两,就是天天吃鱼翅燕窝都够了。”
老刘所说的铺子,是连同宅子一同买下,又送出去的一间绸缎庄。
这家绸缎庄地处京城好地段,却月月亏损。上一世她也就这个事问过潘氏,潘氏却只把她打发了,不让她多过问。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些钱,全都是送给闻修仪和舒玉莲的,他们就是用这些钱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舒云澜压着心中的寒意,道:“要是府里日子好也就算了,现在是算着银子过,自己人都还照顾不过来,哪有余力再养外人。”
“可老夫人那……”
“这绸缎庄本也就说好只是暂时让他们过渡的,宅子给了没办法,这绸缎庄还是收回来吧。收回来了,也好赏下去,让大家手头宽裕点,日子也好过些。”
“夫人心善,是这个理!而且升斗恩,米斗仇,越是穷越不能这么惯着。这绸缎庄这么好都能亏损,指不定暗地里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好吃懒做,伸手等钱罢了。
这就是闻修仪所谓的不要荣华富贵,无耻至极。
舒云澜将账本合上道:“刘先生,这绸缎庄就劳烦你收回来。收回来后,除去府里用的和先前支出的,小半数添给你,剩下的就赏给底下的人吧。”
老刘饶是再有准备,也没想到舒云澜大方到这个地步,这剩下的钱毛算少说几百两!小半数至少一二百两,这些钱他克扣也得克扣上一整年才有,更何况现在府里情况并不算好过。
乖乖,这手段真是高,往后府里上下谁都知道是在跟谁吃饭,得跟谁一条心!
“夫人高明大量,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舒云澜知道老刘一定会办好的,他有的是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些闻修仪在回府之前可得好好受着。
舒云澜道:“刘先生客气。另外,有劳刘先生帮我把账上的银子都支出来,我有用。”
“……夫人要做什么用?”
舒云澜杏眸微敛看着老刘,老刘心中一怔,当即道:“小的多嘴,小的这就替夫人支去。”
老刘忙不迭代地走了,生怕再问会伤钱,心里全在盘算怎么让那穷亲戚乖乖把绸缎庄连本带利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