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裴云之的死太突然,太蹊跷了。
他若活着,无论他与平乐郡主和离与否,都不利于平乐郡主的名声。
只有他死了,并且是死在北国人手里,才为平乐郡主乃至整个靖王府带来好处。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凝芷后背一阵发凉。
谢淮安这个看似病弱无害的人,手段竟是如此毒辣!
她指尖摩挲着雕刻了一半的木雕,锋利的刻刀在她白皙的指腹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却恍若未觉,脑中飞速运转。
上一世她对谢淮安的认知,仅限于床笫之间施加给她的痛苦。
她从未想过,二十岁的谢淮安竟已如此狠辣,比二十五岁倾权朝野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乐郡主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苏凝芷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谢淮安和梁王私下书信往来的证据,这证据如今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心神不宁。
即便谢淮安暂时从她身上找不到这份证据,可他既已怀疑上她,接下来定会派人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倘若她稍有不慎,露出马脚……
苏凝芷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令她遍体生寒。
“嫂嫂,这只梅花鹿好漂亮啊,是你雕的?”平乐郡主清脆的声音总算将苏凝芷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这才注意到,平乐郡主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边,正一脸欣喜地打量着她手中的木雕。
苏凝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郡主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那我可不客气了!”平乐郡主笑嘻嘻地把梅花鹿拿起来,视若珍宝,“小时候哥哥也有一只木质的梅花鹿,他当宝贝似的,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有次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拿走,被他发现后,他气得直追我跑了几条街……”
苏凝芷愣了愣,她难以想象谢淮安追着人跑几条街的场景。
在她的印象里,谢淮安一直是体弱多病,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半天,更别提跑了。
她只当平乐郡主是在说笑,并未放在心上。
平乐郡主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我虽然看起来比他小,但其实我是胎穿,穿过来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哪里受得了被一个小屁孩追着赶?我气不过,就把梅花鹿扔进小河里,没想到我哥为了捡那个木雕,竟然跳进水里!你知道吗,他可是最害怕水的!”
苏凝芷眉心一跳:“王爷他……怕水?”
平乐郡主猛点头:“当然!他小时候被推进荷花池里,差点淹死,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对湖、河、海全都害怕得要命!你说他傻不傻,一个破木雕,值不值得他跳河?要不是我爹及时把他捞上来,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淮安,竟也有害怕的事情。
上一世的她怎么没发现?
苏凝芷试探性地问:“王爷是自小就怕水的吗?”
平乐郡主摇摇头,托着腮回忆道:“那倒不是。我哥七岁前,天不怕地不怕,像个小霸王似的。七岁那年,他在皇宫的荷花池里差点淹死,这才落下了病根。”
苏凝芷心念一动,想起上一世江渊登基后,曾下令将皇宫的荷花池填平。
当时她觉得奇怪,偌大的荷花池,填了怪可惜的,便问江渊缘故。
江渊只是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靖王不喜欢!”
彼时她只当谢淮安是没事找事,如今想来,那荷花池于他而言,恐怕是噩梦般的存在,所以他才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抹去这段令他恐惧的记忆。
“嫂嫂,这可是我哥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让他知道是我说的,他会不高兴的!”平乐郡主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小心翼翼叮嘱道。
“放心吧,郡主,臣妾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苏凝芷唇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知道,自己重新获得谢淮安信任的机会来了。
谢淮安的生辰将近,与花灯节不过数日之隔。
平乐郡主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早就吵着要去赏灯。
苏凝芷也正巧想找个机会探探谢淮安的虚实,便顺势附和。
谢淮安拗不过她们,只得同意一同前往。
是夜,华灯初上,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平乐郡主像只脱了缰的野马,看到什么都新奇,一会儿要这个糖人,一会儿又要那个面具,乘风和破浪手里很快便提满了东西。
苏凝芷步步紧挨着谢淮安,假意踉跄,轻柔地跌入他怀中。
谢淮安略一迟疑,还是伸手扶住了她。
衣袖相触间,指尖似有若无地交缠,一股暧昧的电流瞬间流遍苏凝芷全身。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波澜,轻声道:“多谢王爷。”
谢淮安并未抽回手,反而不着痕迹地收紧了力道,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苏凝芷偷偷抬眸打量他。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锦袍,更衬得他清冷孤傲,俊美无双。
若非重活一世,看透了他的伪装,自己恐怕又要被他这副绝艳无害的模样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