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你就放过她吧。只要你放过她,我这就送她回京师,永生再不见她……她不过是个无知的村妇,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何苦与她为难?”
最是严冬的时候,大雪纷飞,一阵大风吹过,屋顶上的积雪终是承受不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绿意盎然的竹叶上冻了一层冰,晶莹剔透。不知是谁往门里泼了一盆水,顺着地面的沟壑蜿蜒至玉琳琅的脚边,时间长了冻成了冰,玉琳琅迷迷糊糊间地打了个寒颤,恍惚间听到窗外传来的声音,忽然清醒过来。
“君哥,是你么君哥?”她挣扎着爬起来,身子还未攀到窗沿,最后却又颓唐地跌下来——她已经五天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至那日被关进柴房以来,每隔几个时辰便有府里的丫鬟过来问话,起初还是软言相劝,后来变成了威胁,至最后,不再有人理她,只是在这小小的柴房里,总是莫名冒出几只老鼠,又或是莫名流进一盆水来。屈辱让她愤怒,可是无尽的折磨却让她身心俱疲,现下自己的身体是虚弱到了极限,若不是靠着强烈的求生意念撑着,她早就倒下。
“君哥!”她的眼里燃起最后的一丝希望:君笑,那分明是君笑的声音,那么骄傲的君笑,此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和忐忑,低声道:“郡主,她不过一介村妇,无知丑陋,何必脏了你的手……”
郡主……一介村妇……无知丑陋……
一个是天上云,一个地上泥。
她的君哥……此刻嘴里的一介村妇,说的是她么……
玉琳琅忽而失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原本的雪白色被泥水浸泡之后,拧巴在一块,糟污地不成样子。地上的水凝成了冰面,隐隐约约能倒影出人的脸,玉琳琅一低头,便能看到冰面上的人脸:头发乱成了一团,嘴唇上干裂出几个口子,嘴里塞着一团白布,想要咧嘴一笑,却越发显地诡异。
“郡主……村妇……”她仓皇地念着,忽而想起那日在京师街头被人请至这儿时,府里的婆子踢了下她的膝盖,恶狠狠道:“见了郡主还不下跪!”她吃痛匍匐在地上,那位锦衣华服的郡主斜靠贵妃榻上,玉指轻拂茶盏,凤眼轻抬:“你就是我君郎的表妹?”
表妹?不,不是啊……她想要摇头,君笑从门外走进来,见了他的瞬间,嘴角温和的笑容凝滞,郡主淡笑:“君郎,我帮你把表妹请回来了。”
须臾间他神色变幻莫测,玉琳琅没看到半分欣喜,只见惊恐……
“君郎……”窗外那柔柔媚媚的声音伴着风呼啸的声音,细细碎碎地传进来,“你生什么气呢。我又不是存心要害她。”
轻描淡写地两句话里带着股子旖旎和娇嗔,便是女人听了心也软了三分。玉琳琅但听声音便能想象,那位高高在上的郡主柔若无骨的身子攀附在君笑的身上,凤眼轻挑,偏生言语里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君郎,你娶了我,便是断了与她的联系,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对她有几分亏欠。那忠勇侯府有权有势,若她能嫁进去,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可那忠勇侯他……”君笑的声音低下去,“他素来风评不好。”
“那都是坊间胡传的,哪里能信得……”那一声低笑多了几分不屑:“她好歹是你的表妹,我总会替她谋算的。只是,我这般为她着想,她半分不思感激,反倒偷了我的首饰想要逃走……其他我不与她计较,只忠勇侯那厢,我早就答应了他,此刻他的花轿已在偏厅……”云淡风轻地像是谈论天气,“她虽父母双亡,家中还有长辈,她的大伯业已修书,同意这桩婚事,今天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否则咱们毅勇侯府,颜面何在?”
“安霜,你只当我求求你了。她只是我的同乡,与我非亲非故,咱们如何能嫁她……再说那忠勇侯已近六十,素来残暴,先后虐死过五任妻子……”君笑急急说道,忽而一声惊雷响起,将他的声音分成了两段,“轰隆”一声过后,是那女人陡然凌厉的声音:“你可别忘了,你的今日是谁给的。”
“安霜……”君笑低低应着,原本的急切忽而止住了,像是被人抽空了底气。
玉琳琅的心一点点凉下去,挣扎着趴在门边,用尽全身的力气踮起脚尖,隔着门上的缝隙,只见那张熟悉的脸上挣扎着,动摇着,那是她最后的一分希望,却像是燃尽的烛火,剩下那一点点灰烬……
“君哥……”玉琳琅呜咽着,破碎的呐喊出口,却被塞在嘴里的布条拦住,发出的声音,像是黯哑的风声。
君笑,君笑……
玉琳琅颓唐阖上眼,忽而想起他赴京赶考时,他挽着她的手道:“娇娇,等我金榜题名,我便回来娶你!”
呵呵,骗子。
“姐姐,姐姐……”
屋内烛光摇曳,八岁的玉小满拿着一杯水往玉琳琅的嘴里送,起初是想灌进去,结果玉琳琅的嘴闭得太过严实,眼光紧扣,竟是半分也灌不进去,玉小满着了急,摇着她的胳膊哭道:“姐姐。你喝点水吧,大夫说你再不喝药,你就要死了……姐姐,你别丢下小满。姐姐,呜呜呜……”
“君笑……”床上的人低低念着,玉小满只见她嘴唇翕动,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凑近了,才隐约听到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