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琅左右踱了两步,见宋正还在发呆,夺过他手上的帕子放在水里清洗,一壁解释道:“好多年没用上这招了,自爹娘死后,连哭都极少……反倒是见了你,才想起小时候用过的这些损招……说起来,全是被你教坏的。”
“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宋正这会回过神来,轻嗤道,一抬头,只见玉琳琅低着头洗帕子,一缕头发落在鬓边,嘴边的笑意渐深,至最后却是憋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诶,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夏天?”
“嗯?”宋正疑惑,玉琳琅提了声道:“你刚来府里那会啊,正是大夏天的,我在家里憋了好几日,就想出去透透气,正巧那天娘不在,我便央着你带我出去玩儿。路上遇见了小货郎,我央着你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顿了顿,问他:“你还记得么?”
宋正摇摇头,玉琳琅腹诽道:“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也正常。那日你身上就剩下两个铜板,结果还真给我买了串糖葫芦,那会我牙没换齐全,娘不让我吃太多糖,我就拿着那糖葫芦玩儿,不舍得吃,结果回来路上我睡着了,你背着我,我拿着糖,那糖被晒化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发全黏在糖葫芦上,扯也扯不下来!为这事儿,你被宋妈妈狠狠揍了一顿!我爹知道后,还说我是个小恶人,净祸害你们”
她眉眼俱笑地说着,见宋正面无表情,她摇摇头道:“看来你全忘了。”嘴边的笑意却不退,模模糊糊记得,闷葫芦因为一串糖葫芦被宋妈妈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她也被娘下了一个月的禁足令,那时候真是百无聊赖,心里还怨恨闷葫芦怎么不叫醒她,害她吃没吃着,门也出不了。结果那一日正在院子里闲晃,老实巴交的闷葫芦走了过来,递了两串红通通晶亮亮的糖葫芦给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分明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可是却记得当时收到糖葫芦时飞扬起来的心情,还有爹刮着她的鼻子,宠溺地说:“我的小娇娇呀……”
尾音扬起来,眼里却盛满了笑意,“你再吃糖果,往后长成一嘴的小狗牙,看哪个还敢娶你!”
这些不能细想,一细想,眼眶就要泛红。她低着头,勉力控制住情绪,颤着声道:“我打小脾气不大好,那会你在府里,倒真教我祸害惨了……”想起过往种种,不免有些愧疚,“那会年岁小,不懂事儿,你可别忘心里去!”
“或许他愿意被你祸害……”宋正低声呢喃,玉琳琅听不仔细,扬了头,低低问:“嗯?”
她的一双眼睛依旧泛红,这会怕是真想起了过往,眼睛里水汪汪的,泛着光,教人看一眼,心里就变得柔软,睫毛上染着水雾,眸光流转,像是施了术法一般,让宋正挪都挪不开,只想一味地沉溺下去待回过神来,他的一双手已经覆上玉琳琅的脸,指尖一抹,泪水还是温热的,从指间传到他的心里,整个人都变得暖和起来。
玉琳琅脑子里轰地一声响,一张脸热辣辣烧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宋正却不动声色地又将手收回去,嫌弃道:“别哭,丑。”顿了顿,又道:“我的眼睛疼。”
“哦……”玉琳琅掩饰地撇开头,将帕子拧干递到宋正的手边,看他将帕子覆在眼睛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她用过的帕子,她的帕子……
从前家里都是小满一个男人,余下皆是女子,她便不大注意这些,可宋正……她咬咬下唇,脸又火辣辣烧起来。
帕子底下却又传来闷闷的声音:“玉琳琅。”
“嗯?”玉琳琅抬头,宋正已经拿下了覆在脸上的帕子,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玉琳琅,从前的事儿我已经记不清了,以后你再慢慢告诉我。”
慢慢告诉……能多慢?玉琳琅莫名慌了,僵着笑回道:“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忘了就忘了吧,我去看看外头怎样了……”
刚想要逃走,袖子却是一紧,她回头,只见宋正拽着她的衣裳,抿着唇执拗地不肯放,似是在等她答应,她又好气又好笑,顿了脚步问她:“好好好,等得空了我就告诉你我能想起来的所有事儿,到时候你可别怨我……”嘴一咧,“十有八九都是我欺负你的事儿!”
眼神又闪烁:能说多少?他终究不能在这常住。看周子安的家事,看周子安同他熟稔的样子,他必定不是个普通的商人,这儿说到底不过是他的一个驿站,等他伤好了,又不知要奔波到何处。
就如从前一般,过客罢了。
“我想在这住上一段时日。”宋正像是看穿了她一般,低声问她:“我能住下来么?现下的我,没钱,没权,什么都没有,徒有一身力气……玉琳琅,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护着你不受任何人欺凌,这样,你还愿意收留我么?”
玉琳琅的耳朵里有东西“咚咚咚”响着,胸口起伏不定,好像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她才发现那个声音是自个儿的心跳。眼前是宋正无比真诚的一张脸,兴许是因为身上烧未退,他的唇异常红,一开一阖在说:“玉琳琅,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个男人一样护着你不受任何人欺凌……”
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像是很多年前,娘牵着她的手笑眯眯说:“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