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是关切,可正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谢安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能够坚守在悬臂城这么多年自然是不怕死的,只是眼下他只有些老夫人这么一个亲人,倘若自己的娘亲出了事,那他也就没有脸面苟活了。
“臣并不敢左右神仙的意思,只能寻个机会问问,倘若神仙不愿意,臣也无可奈何了。”他拱了拱手,只说了这样的话。
皇帝却是突然展露了笑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是神仙自然会以百姓为主,只要你去问,神仙不会不同意的。”
“孙有德,你姑奶奶三番两次向朕引见你,想来你是有本事的,此番就配合谢将军赈灾,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告知于朕,朕等着你们二人的好消息了。”
他说罢,又大笑了两声,这才放两人出宫去了。
出了宫门,谢安正准备回将军府去,却没想到被孙有德给拉住了。
他笑道:“陛下竟然叫你我一起操办这件事情,也该找个地方商议起来才是,再者,我还有不少事儿想要问问你呢。”
谢安并没有与人在外喝酒的习惯,只是这些日子心里头实在是难受的紧,也是该找一个发泄的当口。
想到这里他便跟着孙有德往酒肆去了,两人心中都装着事情,喝起酒来自然是一杯接一杯。
“谢将军,且慢。”酒过三巡之后,孙有德突然按住了谢安正往嘴边递的酒杯。
谢安被他拦住着实有几分不爽,但毕竟此刻他还没有彻底喝醉,咚的一声就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孙有德若接下来说出来的不是正事,我可就要教训你一顿了。
“正事要紧,咱们二人要只顾着吃酒,可就把事情给耽误了。”孙有德岂会看不出来谢安不爽,立马就堆笑着应道。
谢安“嗯”了一声,但还是拿起了一旁的酒杯,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
孙有德见状连道,“方才陛下所说的神仙是何人?那神仙送粮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真的是神仙显灵么?”
谢安手上的动作随之一顿,转头,摇着头敷衍道:“哪有什么神仙?那些不过是先前我杜撰出来用来搪塞人的谎话罢了。”
谢安说完之后往嘴里猛猛地倒了一口酒。
杜撰的?
若是谢安最后没灌那一口酒的话,孙有德便是十分信了八分,但是瞧他这般,却又觉得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怕这个所谓神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尽管孙有德看出异样,但并不想戳穿谢安——他不说肯定就有他不说的道理,一味地追问肯定会适得其反。
“瞧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可为,便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了。”孙有德笑了一声也喝了一口酒,“就是不知你准备如何给陛下交差?”
“喝酒便是,哪来的那么多话?”谢安摇了摇头伸手就去抓酒壶,他若知道如何交差的话,又岂会在这里喝闷酒?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楼问钗的关系,想想就让他心烦。
孙有德离酒壶更近,直接就把酒壶拿在了手中,站起身来就给谢安添上了一杯酒:“怪我,怪我。”
倒完酒之后他双手把谢安的酒杯往他身前推了推,这才继续诚恳开口:“不过,我肯定是跟你站在一边的,即使现在你有事情瞒着我,我还是愿意帮你的忙。”
谢安眉头一皱,不由得添了几分负罪感。
眼下孙有德三番两次对他表露忠心,更愿意无条件的帮衬自己,他理应如实说出,可要是真的说了,只怕会给楼问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他开口:“多谢你,只是我眼下还好,等我真的遇到麻烦的时候,一定会同你说的。”
又是酒过三巡。
孙有德也有些醉醺醺的了。
他倏地想起那些契约的事情,连声问道:“谢安,你为何突然放弃弹劾淑妃娘娘了?”
“她虽是我的姑奶奶,可她这些年着实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是我都有些看不下去,只是我人微言轻,又不能明着对她下手,可你不一样——”
“便是你如今讨好她,她也不会留下你的性命。”
谢安看着他这义愤填膺的样子,便确信他并非是淑妃一行只顾权势,罔顾人命的人,只是各人有各人的苦衷。
“我自己也罢了,可我不能连累阿娘受罪。”他短短的一句话,道尽了自己的无奈。
孙有德自然明白了,同他碰杯,开口:“不管如何,你记得,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谢安看他这样,又是忍不住笑了,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开口。
月亮高高的挂在枝头上,二人也就散了。
枯井在月色的笼罩下泛着微微的冷光,周围的树影婆娑。
谢安手里头拿着一个酒壶,盯了枯井一会儿,眼神有些涣散,却还是将自己手里头的信扔了进去。
他独立于月下,衣衫随风摆动,长发飞扬。
“将军——”谢叔给他披上了一个银白色的袍子,在这月下更衬得谢安丰神俊逸,“将军在这里站着半个多时辰了,可是有什么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