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
京城的孙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多是在职的官吏,亦或是有钱的商贾才买得起的宅院。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跟真正的豪门大院相比,不足为道。
可光是如此,已经算是令旁人慕羡的好生活了。
孙垣辛苦了大半辈子,在太医院混上了御医之位,得太子信任,才有了眼下这一座府邸。
昏黄的灯光中,一名稀客正坐在孙垣面前。
宋柳。
这位太医院的院正,从来没有造访过孙府,今日登临府门,孙垣却高兴不起来。
“老孙啊,你我共事多年,我的人品你还不相信吗?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不都是本院正在从中转圜吗?”
宋柳笑眯眯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里传来的酸涩味道,让他不由皱眉。
茶叶太寒碜了。
“额,多谢院正大人,下官感激不尽。”
孙垣脑门上有着细密的汗珠。
“说什么见外的话,都是太子麾下的同僚,这是……分内之事嘛。”宋柳拍了拍孙垣无处安放的手,太子二字咬得特别的重。
孙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来了。
果不其然,宋柳话锋一转,
语重心长的道:“太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先前虽办事不力,但太子仁厚,这些早已不计较了。现在你只需要办成一件事,便能得到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什什么?”
“从龙之功!”
孙垣瞳孔猛缩,伸手去拿茶盏,手却疯狂抖动,拿了几次都没拿得起来。
宋柳满意的看着他“激动”的表情,微笑颔首,静静的等待迷途的羔羊问自己要打开宝库的钥匙。
一秒,两秒,三秒……
想象中的乞求并没有如愿而至,孙垣像是跟那茶杯较上劲了,一副不抓住,誓不罢休的模样。
宋柳一头黑线的看孙垣的手追着茶杯满桌跑,终于在他快要爆发的刹那,孙垣一把抓住了它。
“哧溜,啊……”
孙垣把茶水一饮而尽,那副寒酸模样,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孙大人,你到底考虑如何了?”宋柳语气转冷,他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啊,从龙之功,以后我是不是有机会当个院判?”孙垣没出息的搓起了手。
左右院判是太医院仅次于院正的职位,可也不过四品罢了。
宋柳眼神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嘴上还是笑着道
:“当然可以,甚至等我退下后,孙大人当个院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好极好极,那院正尽管吩咐,只要是不违背道德良心……”
“指认林潜。”
宋柳已经失去了耐性,直接打断了孙垣的废话,道出了此次来的目的。
孙垣怔住了。
寝宫外发生的事,就像是一个噩梦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回初心,想要对得起身上这身官袍的做一点事情,没想到,竟成了他人的刀。
被利用的感觉,让他无比痛苦。
而现在,明知道是违心违德,还要一错到底吗?
孙垣沉默了。
宋柳对于他的沉默非常不满,语气中开始多了威胁的意味:“孙太医,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你本来就是太子的人,而且现在,太子对你已经是非常不满,这件事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不怕叫你知道,林潜……他都已经招了。”
啪。
孙垣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屋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中年美妇打开门问道:“夫君,出什么事了吗?”
孙垣一惊,连忙道:“没事,我跟院正大人恰谈公务,你先去休息。”
美
妇应了一声,蹙着眉关上了门。
“孙太医好福气啊,贵夫人……肤白貌美,风韵犹存啊……”
宋柳此番言论,无疑有些冒犯了。
孙垣拳头悄然握成了一团。
“还有你的儿子,多大了?”
“十五……”
“十五啊,明年就要参加科举了吧?你要是能再入殿下的法眼,举人、状元的,不都是手到擒来吗?”
宋柳用力的拍了下孙垣的肩膀,弯腰低头,阴恻恻的道:“人不能不识抬举,祸……不及妻儿啊!”
轰隆!
孙垣心中惊雷炸裂,最后的防线土崩瓦解,终于颤声道:“我答应!”
“好,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哈哈哈哈~”
孙府满是宋柳得意的笑声。
……
翌日。
孙垣顶着一对黑眼圈,前往太医院报道。
今天轮到他在前台执勤,浑浑噩噩的倒腾了点药材,昨晚的梦魇依然挥之不去。
孙垣见左右无人,叹息道:“王爷啊,真不是下官有意陷害,实在是形势逼人,家人无辜,若王爷你因此罹难,下官又该如何自处……”
原本想着改过从良的孙垣,此时竟觉得心灰意冷,居然生出一丝辞官而去的念头
。
就在他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