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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辞了教师的工作,并且陆陆续续开始做离开的准备。好在他是租的房子,大家具都是房东的,他无需考虑处置问题。其余的大件也多是为宋屿准备的婴儿产品,这些都可以不用带。回老家后,家里有人准备这些。
他和大哥联系,商量好回去的日子。大哥起先说要派车过来接他。宋一一下就拒绝了。他能带宋屿坐飞机,不用那么麻烦。大哥便说帮他订机票,还会亲自去去机场接他。
大哥是控制欲很强的人,不管是大嫂还是他的儿女都对他带有些敬畏。在他工作后,这种性格便越发突显出来,但他对宋一总还抱有些习惯性的溺爱。他可以容忍宋一离家出走,脱离控制。但宋一若重新回到他的管辖范畴里,他便要再度接管掌控权。
宋一年轻时很烦大哥这套,他们为此吵过几次架。现在换个角度去看,有哥哥帮衬,还是好的。
顾律铭并不知道宋一即将离开瑞林,宋一表现出与平常无异的举动,让他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宋一已经和保姆结算好工资,并且把很多不带走的大大小小的东西都送给了她。虽然她挺爱钱,也有些贪小便宜,但对孩子还是好的。这些日子来,她做的事宋一都看在眼里。
保姆千恩万谢的,每天都笑容满面,倒让原本有些伤感的事添了几分喜气。
宋一没再怎么和顾律铭见面,怕自己伪装不好情绪,怕自己忍不住。
偶尔,宋一会想些以前的事,好的,坏的,还有他曾经极力想要忘记的。大哥说他幼稚,他确实幼稚得很。但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即便没有顾律铭,他也不后悔来瑞林。
时至今日,他还残存着恐惧和愧疚。这让他此次的回家之旅并非大哥想得那么甘之如饴。
他的苦修并未结束。
大哥再次打电话过来同他商讨回程的细节,宋一觉得大哥杞人忧天,他不是国家领导人,没有谁会特意来捣乱。而且大哥平日公务繁忙,抽时间来讲这些事实在浪费时间。大哥斥他一句,说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凡事都要面面俱到,大哥关心你还不好吗。宋一连忙说好,很感动。大哥在电话那头气得又说了他一通。
挂完电话已经是夜里十点半,宋屿洗完澡,去婴儿房看完宋屿便回房间睡觉。他已经辞去工作数日,闲散下来,每天都很早入睡。
深夜,他被一通电话叫醒。手机屏幕显示来电是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赣州。宋一本来不想接,但这通电话响了很久,他终于还是挣扎着起来接电话。
喂。
宋一迷迷蒙蒙地躺在床上接电话,眼睛闭着,感觉下一秒就能睡过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尖锐女声。
宋医生,急诊!患者车祸送至,出血性休克,快不行了,请快点到人民医院急诊手术室!
宋一愣了一秒,一下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身来。说了句我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他起床穿衣服,随便在卫生间里洗漱了下,不超过一分钟。然后便拿着钥匙冲出了家门。他是跑着去人民医院的。这个时间点,医院只有急诊区还亮着几盏灯,在漆黑的深夜里看着有些瘆人。
宋一认识急诊手术室的路,飞奔过去。手术室预备区大门外站着一个穿绿色洗手服的护士,宋一对她很面生。她却仿佛认得宋一,一见宋一跑过来就急忙拉着宋一进了手术室预备区。
短袖手术服已经给宋一准备好,宋一麻利地换好衣服。为了节省时间,护士在边上给他戴帽子和口罩。两人一同去洗手池刷手。刷了足有两分钟,赶去手术室。
手术室内只有四个人,除了器械护士和麻醉医,手术台前执刀的仅有两名医生。宋一猜测,来接他的估计是巡回护士了。
顾律铭站在主刀位,额前渗着冷汗,手术服上也沾了不少血,一助位的医生正用镊子夹着缝针不停勾线,患者恐怕有多个出血点要结扎。护士打开无菌包,宋一用手指捏住里面长袖手术服的内领子,拎起来在空中轻轻一抛,两手迅速钻进袖子里。护士走到他身后帮他拉好术服,绑紧带子。宋一开始戴无菌手套。
宋一走近手术台时,原来的一助挪到了三助的位置。宋一站上一助位去。
顾律铭的声音传过来。
“患者车祸送至,脊柱爆裂性骨折,胸椎移位,胸骨变形,右4、5勒骨折致肺穿孔,心脏受挤压,右心室压迫性回流不足。急诊b超显示其心肌炎阳性。”
宋一点点头,低头看术野。患者的胸骨已经打开,暴露出纵膈上的心肺组织。术野可见,状况一塌糊涂。
宋一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说:
“夹钳。”
“镊子。”
“抽吸管。”
“血管分离钳。”
……………………
这场手术整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中途骨科的二值三值终于匆匆赶来。几人光是将散落在组织内的骨头碎片挑出来就花了不少时间。术间,患者的心率和血压很不稳定,一度降至监护仪无法测出数据,不管是麻醉师还是执刀术者皆是精神高度紧张。患者术中出血严重,全程输了3袋标准血,吸出来的污染血装了一脸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