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匡书来一副钻进牛角尖的模样。
程易心知,劝是劝不了了。
未免匡书来当真一时气急,生出引咎而退的心思。
他便又换了一个角度。
“既然大哥心中有愧,那便更该做好这个大理寺卿,为更多含冤的百姓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才是。”
程易此言一处,原本郁结于心的匡书来。
脸色果然不再像先前那般难看了。
“过去的事情,已然无法挽回,大哥又何须沉溺其中?”
程易又道。
闻言,匡书来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好,我明白了。”
他声音发沉,原就带着病气的脸色,眼下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恰逢此时,匡书来的夫人,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推开门走了进来。
“嫂子。”
程易站起身来,将匡书来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匡夫人。
匡夫人朝着程易点了下头,一把将手中漆黑的药汁递到了匡书来面前。
看看药汁,再看看自己夫人。
匡书来吞咽一下,手微微有些发抖的,将整碗药汁接了过来。
“快喝。”
匡夫人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柔软,可那两个字,说得却十分果决。
闻言,匡书来纵使再不想喝药。
也只能麻溜的来了一饮而尽。
“夫人,我喝完了。”
匡书来可怜巴巴看向匡夫人。
匡夫人抿了抿唇,又朝着程易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了。
对于此次匡书来生病。
匡夫人的心中,其实甚是恼怒。
毕竟,如今才刚过完年,匡书来已经是第三次生病了。
究其原因,无外乎便是太过辛劳所致。
看一眼匡夫人气呼呼离开的背影,程易又将目光落在了匡书来的身上。
“嫂子这是?”
匡书来苦笑一声,从枕边摸出一枚蜜饯含在口中。
“她啊,就是瞧着我总是生病,恼了。”
闻言,程易当即心下了然。
“大哥,这话虽然不该我来说,但我还是得劝上一句,无论什么时候,自己身子都是最重要的。”
对于程易这番话,匡书来心中自然也是再明了不过。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
能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看了眼程易,又垂眸看向自己还捧着几枚蜜饯的手。
不知从何时起,他原本上阵杀敌时抹出的厚茧,已经便薄了许多。
要说,他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当着大理寺的寺卿,再不必风里来雨里去。
更不必去冒任何危险。
可不知怎的,他心中就是始终觉得不大对味。
长安城中别的为官者。
都是随着年岁渐长,心态也愈发平和。
莫说旁人的了,便是一如程咬金、李靖、秦琼这般曾随李世民南征北战者。
都已经在解甲归田多年后,放平心态,享受起眼下的安逸生活。
可他,却是年纪
越大,越怀念当年上阵杀敌的感觉。
一旁的程易。
看着匡书来来回变换的表情,便也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大哥,是觉得现下的生活太过安逸,想重新回到战场上去吗?”
至此,程易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听到程易这句话,匡书来原本摊开的手掌,猛地紧握成拳。
那几枚干涩的蜜饯,就这样被他攥在掌心,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变得黏腻起来。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求。
在程易的注视下,飞快点了下头。
见状,程易轻叹一声。
“大哥,如今天下太平,就算你不是大理寺卿,也早已经无仗可打,又何必纠结于此?”
听到程易这话,匡书来沉默良久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也对,现在好不容易才江山稳固、国泰民安,若当真要打仗了,岂非又要让百姓遭罪?”
话虽然是这样说。
但匡书来心中的苦涩,却好像刚刚的药汁似的。
随着时间愈长,也愈发浓厚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程易心中便也明了,只凭他的三言两语,怕是没办法登时将匡书来劝好。
况且人在病中之时,本就容易多思多想。
更别说像匡书来这种,心里原本就有个疙瘩的人。
“大哥既然累了,不如请辞吧。”
程易直接道。
一听他这话,匡书来瞬间瞪大双
眼,目瞪口呆看了过来。
程易眉梢一挑,忍不住打趣起来。
“怎么?难道是我猜错大哥的心思了?”
匡书来呆愣片刻,而后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只是……”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程易,不知该从何开口。
“眼下朝中瞧着也是没有可用之才,陛下只怕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随着这句话,匡书来的表情,再次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