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轩此刻正好被几个大汉押解着出来了。
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似是经历了某种逼供, 但又见他并无虚弱疼痛之色, 又无伤痕,李乐不由想到,张府应该没有对他施以严刑。
宋云轩也见到了李乐。
他面上有些喜色, 却继而化为忧色。
他如今深陷人命官司, 将他们搀和进来,并不好,恐会有所牵连。
宋云轩本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叫他快些回去, 却不料李乐竟直直朝他这里走过来。
他用他那双清亮明澈的眼眸微微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 宋玉轩那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了。
这人的那眼神带着安抚,叫人那般安心。
只见李乐又转过身去, 他清瘦的背影却仿若蕴含着某种叫人平静的魔力, 他朝着张老爷微微颔首, 道:“阿弥陀佛,施主,如今一切未定, 可否将这位宋大夫暂且收押于府内,请施主带贫僧前去看一看贵公子,届时得出结论, 再送官不迟。”
张老爷看着宋云轩的眼神满是恶气, 他想也不想, 便道:“我可以带师父去看我儿,但暂缓将这庸医送官之事,不行。”
他亲眼看见他家冲儿喝下这大夫的药就断了气,不论如何,这庸医和此事也脱不开干系!他绝对要他血债血偿!
张老爷此刻已然被悲痛冲昏了头脑,他已然没了理智去认真分析这一切,他只知道,他要处死这人,以缓内心悲痛。
“施主,听贫僧一言。”
“方才贫僧传人去禀报,施主今日之后福禄有损,并非虚妄。”
“这位大夫平日义诊无数,结下诸多善报,而我佛有云,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如是这位大夫死在施主你的手上,他所著的善因,会变成恶果,届时报应必定影响施主您的福寿。”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施主,善者自得福禄,恶者必有恶报啊。念头动于善或恶,吉凶便已决定。”
如是李乐这一番话是说与旁人听的,恐怕那人并不会信他这些胡诹,但是这张老爷极是信佛,最恐因果报应一说。
李乐这三言两语,竟果真讲他说得有些心慌。
“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令公子若是并非因这位大夫误诊而死,但若这位大夫因他而死,那报应同样会应验于令公子身上,令公子如今本就凶吉难定,还请施主慎重思量。”
张老爷一听这恶报关乎自己儿子,便立即慌乱了起来。
他挥挥手,示意家丁将人先带下去,押起来。
“老爷,这车马,已备好…”
“车什么马!没看到我这同小师父说的话么?通通退下!”
宋云轩正被押着要回去,他担忧地看了李乐一眼,李乐亦以温和宁静的目光回应了他。
“施主稍安勿躁,请先带贫僧去看看令公子。”
张老爷叹了一口气,便在前面带路,道:“请。”
说着便要带了李乐进府。
李乐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头一望,道:“青姚,你和我一起吧。”
青姚同底下的一群村民在一起简直分外显眼,月色清朗照在他脸上,显得他肤色白皙,更觉得别有一种美丽。
青姚听这话愣了一下,继而也就点了点头。
这一切的剧情已然同前世不同,前世,他乃是私闯了官府,将宋云轩救了出来,那宋云轩背上越狱的骂名,不得不和他一起逃离故乡,他便趁机引他往去自己巢穴的路上走,哪知半路上碰上这个秃驴。
张老爷看了狐疑地看了一眼青姚,却也还是没说什么。
“请跟我来吧。”
穿过大厅,绕过抄手游廊,张府很大,路上仆人皆穿着白衣,府内此时已是一片白缟,走了一会儿,这才来到了张冲的屋外。
张老爷遣散了一众随从,带着李乐来到了儿子张冲的房内。
青姚也跟着一起。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此刻夜里,屋内门窗紧闭,烛火却忽明忽灭,悬挂的白幡煞白,有些阴森可怖。
张公子早已被人收拾好了放在床上,一旁摆着寿衣,就等入棺时穿戴。
尸首停放不久,此时春初还未觉出异味。
而就算有什么味道,估计也被那过于浓烈的药味给遮掩过去了。
但青姚和李乐二人一进房门便发觉出了床上那尸身的不对劲。
张老爷将屋内守着的侍从屏退了,而后朝着李乐道:“小师父,那就是小儿。”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一脸悲色,似是再多看那尸身一眼,就要悲泣出来,于是他当即别过眼去。
青姚和李乐二人却盯着那尸首看了许久,两人神色各异。
那尸体略微有些僵硬了,李乐仔细一看只见张公子已是一副死人之相,脸色青白且印堂范着黑气,有中毒之兆。
张老爷一看见死去的儿子,又是悲从中来,想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且又膝下再无儿子,岂不大悲矣!
但他还是说道:“我儿尸身印堂黑气甚重,显然是那庸医用错了药才使如此,否则怎会这般?!”
李乐上前去,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