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羽在父亲走后,就成了周宅临时的一家之主和“广客隆”的代理当家人。
人很多情况下都是这样,无论一个外人多么有着经商理政的丰富经验和成熟的工作经历,也无论这个外人多少年对东家有着可以掏心掏肺的无限忠诚,虽然东家平时也是对他非常认可也是非常信任,但当要把一个家和整个生意都要交到别人手里的时候,即使是几天的时间临时授命,那也是做不到的。首先想到的还是要交给自己的家人手里边,特别是交给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为放心和可靠的。别说这个家不能假手他人,就是死后有金山银山的事业,而自己儿子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痴呆蔫傻,也要留个儿子来继承看管不是?!
不管自己的儿子是否能够胜任起这个当家理事的责任来,周玉图的就是自己能够出门的心安,这样一种安全感就像一个宝贝放在儿子的手里,和放在自己手里是同样的温度是同样的道理。
冰羽是在父亲周玉精心培养,严格管教之下成长起来的。小时候顽皮一点或学业上比别人差一点,轻则惹来父亲的一顿训斥责骂,重则则会惹来周玉没头没脑地用三尺长的皮带在冰羽身上抽打。有时候要是冰羽不小心闯了祸,被周玉关在周宅里靠西南角的一处僻静的小黑屋里罚跪面壁,也是经常有的事。在那小黑屋里面,冰羽非常的害怕,他好像就被扔进了充满妖怪的鬼屋里面,可是任凭他怎么哭泣,怎么捶打那扇黑屋的门,都是要等父亲消了气,他才能出得去。久而久之,等冰羽大了一些,冰羽在父亲面前不敢再犯任何错误了,他害怕再进那黑屋子里面去,那里面有他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
但无论如何,冰羽在学业上到现在还是没有取得一点功名在身,他目前连个秀才都还不是,这与他父亲对他的期望是相差甚远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时四书
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出口成章,但是一到考场做起八股文章来,不是破题不足,就是承题不深,或是起讲不精。在考试取得功名的这条道路上,不用别人说,冰羽自己感觉也是一直非常的坎坷。
冰羽参加的科举考试是湖州府组织的,被称作做“童试”,因为“乡试”才是科举正式考试的开始,所以像冰羽参加的这种“童试”,也就是考秀才的考试只能俗称为“小考”,考中了就可被称为秀才了,考中了第一名被称为“案首”,那也是十分光彩的事情。
可是,冰羽几次参加这样的“小考”,几次落榜,就在他参加最近一次的考试后,因为榜上再次无名,失望至极,还短暂性的犯了失心病。这把父亲周玉也吓得半死,周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这要是有个一差二错还得了吗?后来,父亲索性也就不那么强迫冰羽读书赶考了。但在他有生之年,能亲眼看见儿子取上功名,显耀乡里这样的念想,在父亲周玉的脑海里还从来没有断过,至少冰羽还很年轻,范进还不是通过不断努力在五十四岁那年中了举人嘛。
冰羽感觉自己哪里也不显得愚笨,他还时常为自己的聪明智慧而感到骄傲,但为什么一到考场就犯了迷糊,没有取得好成绩,他也说不清楚。后来,他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有什么办法呢?造物弄人吧,一切都是天意。或许,他天生就是一块做生意的料吧,毕竟,老天给了他周家这么一大摊子家业需要继承打理呢!
父亲不在家,冰羽是闲不着的,虽然感觉非常的忙碌,但他感受到了真正自由的滋味,快乐的味道。冰羽知道,只有这时,才是他冰羽大显身手的时候,才能让别人看到他读这么多年诗书是没有白读的。他也真的闲不下来,家业太大了,此时家里家外都需要他打理,再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过于繁杂沉重。
当
然他也因为乐在其中,所以也是不知疲倦,没日没夜地干着,他需要在不断忙忙碌碌中与不断向总号的账房、伙计们和各地分号的掌柜们的发号施令中证明些什么。他喜欢看着手下人和外地回来的掌柜们请示完他的主张后,带着他冰羽独立下的意志和章程出了周家的宅门,而这些人,他们个个好像都是刚刚从神仙那里求得了锦囊妙计的样子,这让冰羽他自己看起来,很是获得了一种莫大的优越感和满足感。
很多时候,他也把自己想象成小说里的八府巡按大人,在街头被有冤情的妇人拦下来,哭天抹泪地请求他给百姓主持公道,而他则是快意恩仇,立马给予平冤昭雪,妇人则对他千恩万谢一番满意而去。冰羽太需要别人对他的努力和才智给与足够的肯定了,他也同样需要别人给予他掌声、欢呼声和鲜花。而这一切,只要有父亲在,他连想都不敢想。
“少东家,安徽的王掌柜回来了,有事要求见您。”赵管家毕恭毕敬的向冰羽说。
“赵管家,快让进来啊。在外面办事的人辛苦,以后这些外埠掌柜的回来了不用禀报,直接进来说话。”冰羽满带笑容,甚是和蔼可亲地对赵管家说。但也不忘了补充一句,“至少父亲不在家,我主事的时候就这么样办。”
“是,少东家。”赵管家虽然看着眼前冰羽温文尔雅的样子,但他也不敢多加造次。他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留神,惹恼了这位少东家,他就会翻脸不认人的。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