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与儿媳纯如上次谈话的十五天之后,周家“广客隆”分布在各地分号的十几个掌柜回到了周宅。他们只是收到东家周玉召集回来商议事情的信件通知,但并不知道具体要商议什么事情。或许就是个普通的年终碰头会吧,毕竟还有二十天就要过年了,每年的这个会也并没有比这个晚多少天。
等人都到齐了,周玉还没到会议正式开始,就抛出了一条足以让在座的所有人感到万分惊诧的消息,他宣布从此刻起,纯如为周家“广客隆”掌舵的新东家!
待周玉宣布完这个决定之后,掌柜们就纷纷在下面交头接耳起来。有的对周玉的行为感到不理解,有的对‘广客隆’的前途感到担忧,有的对纯如的能力和经验表示怀疑,总之室内充满了所有人的质疑声。
要知道周玉还不到五十知天命的年龄,正是可以干一番大事业的黄金年龄,为什么忽然间就要隐退了呢?让大家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这纯如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在这些掌柜的眼里还属于不更事的孩子,更何况纯如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少奶奶!弱女子、年纪尚轻、没有阅历经验、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这些条件累加起来,她纯如怎么能支撑得起来周家这么偌大的家业来呢?
“各位掌柜,我知道各位一定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和想法,因为这事关我们‘广客隆’未来的生存与发展,也关系到各位未来在‘广客隆’的前途和命运,说来这都很正常!但今天我不是来和大家专门解释这个问题的,既然我现在已是‘广客隆’的新东家,那么现在我要宣布几项事情,首先要说的,就是在座有几位掌柜在外面做派的,请各位都听仔细喽,这里面是不是有牵扯到你的事情!没说到的,也琢磨琢磨,反省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免得日后我纯如再去找你们算后账!”纯如踱着脚步绕着会场边走边说着,有的掌柜她并不是太熟悉,她也要辨认一下,做到心里有数。
“大少奶奶,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傲气了吧?太不把我们这些外埠的掌柜当回事了!这大冷的天,我们风尘仆仆地都刚从外地赶回来,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怎么着,刚当上东家就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把我们身上也都点上火,烧了我们不成?还是你要拿着烧火棍将我们都撵走啊?”
说话的是从奉天回来的周璞,他是周玉本家出了五服的兄弟,但算起来辈分,纯如还要管周璞叫一声叔叔。(作者注:五服,也写作“五福”,指五代人的关系,从自己往上算是父亲、
祖父、曾祖、高祖。出了五服,指的是两人的关系不是从一个高祖而来的了。)
“是啊,是啊,这大少奶奶是不是有点太不尽人情了!”、“对啊,我们怎么着你了,刚上来就这么对待我们”、“比老东家差远了,还是不成熟啊!”其他人也随声在下面小声地附和起来,会场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
周玉在那里听着,如坐针毡,看来,大家是不服纯如啊!也难怪周璞他们,纯如今天这开场白,确实也是有点太生硬了些,也怪不得大家有想法。他不免替儿媳担心起来,这些掌柜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啊,人不但油滑,嘴上的功夫也都是各个了得的,咬着你说话的缺漏,那是绝对不会撒口的,除非你心服口服,赔礼道歉为止。但真到了那个份儿上,你也是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威信也就随之荡然无存了,何况,纯如还不曾在他们这里有过威信呢!周玉在那里想着,但他此时的身份又不方便站起来说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大家说说,我们这些人哪有什么外人?我就不说了,从辈分上来讲,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叔父’才对,就这今天在这厅堂里的其他人,也都算是跟着老东家打拼一辈子的周家老人了。老东家每年等我们回来了,都要客客气气地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带着对我们一分的尊重和感谢,才开始这个年终的会议。就是即使这会议的当头儿,也都要先让我们这些掌柜的说上一说,然后才和我们商议具体事情。怎么着,纯如,我们这刚刚坐下,你这就要颁布对我们这些掌柜制裁的什么法令了?哈哈,做东家也是要有做东家的礼节规矩的,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看来,你还是一点都不懂啊!”周璞看自己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和呼应,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也越发的得理不饶人起来。
“周掌柜,我想,打今儿起,从现在开始,你对我的称呼就应该开始改了,你应该是管我叫一声‘东家’才对吧!”
纯如两眼盯着周璞,继续说道:“按理说,我确实应该管你叫声‘叔叔’才对,可现在,我们是在‘广客隆’的账房里谈生意上的大事,在商言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道理,你应该是懂得这个道理的。至于如何对掌柜们客气、尊重,我想这个还轮不到周掌柜你来教我,你更应该关心的是我们‘广客隆’这一年的收成才对,虚头巴脑的能带来‘广客隆的发展吗?走形式、卖关子能给各位带来更多的银两报酬吗?这些道理,我想你周掌柜也应该是明白的。既然咱们这话让周掌柜逼着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先不说了,周掌柜,你就来报上一报你今年的收支账目吧!”
周璞被纯如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