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亨利来到了“同文行”,潘启也是忙不迭地出面迎接,他知道亨利又是为了那五百担的劣丝之事来找麻烦来了。
见了面之后,潘启先对亨利说了一番自己因近期公务繁忙而没有去代表处道歉的原因,接下来又表示一定将事实查清楚之后,给东印度公司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愿意赔偿。
而大出潘启意料的是,亨利换了一副往常没有的和气面孔对他说,只需调换一下生丝也就了事了,他不想再深究潘启什么了。潘启听了亨利原来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么个处理结果,真是如蒙大赦,喜出望外,也是长长地出了口气。激动之余,也是连忙命人置办一桌菜品极为丰富的西餐招待感谢亨利。
前几日还是咄咄逼人,今日却是和风细雨,亨利的态度为何短时间内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这里面一定是有蹊跷的,但也是不便于当面来问亨利,潘启只能是怀揣着满腹的疑惑看亨利还会不会提出其他的附带条件来。
亨利见潘启留下自己来吃饭,也是没有客气,欣然地坐了下来。潘启举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用流利的英语再次表达对亨利的感谢,两人一饮而尽。
“潘商总,我今天来是还有一件事情向你请教的。”亨利虽然说的还算是客气,但脸上的傲慢之色表露无遗。
潘启忙应承道:“亨利先生,请讲。”
“你在这公行里面做了十几年的总商,也是与我们东印度公司合作了十几年,应该是志得意满,功成名就了吧?”亨利晃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潘启对亨利冷不丁问了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他也只能是避实就虚来回答:“呵呵,说来这总商的名声好听,但是担着的风险责任也是让老夫如履薄冰啊!我早已是萌生了退意,但朝廷不放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贵公司一直以来支持我‘同文行’的生意,我心里面存着一份感激,要说功成名就是没有的,倒是继续与贵公司真诚友好合作下去是我真诚的想法。
”
潘启说完也是和亨利又碰了一下杯子,喝尽了杯子中的红酒,然后看亨利下一步又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出来。
“你们有两句话,我感觉十分的有道理,一句是‘花无百日红’,还有那句‘月满则亏’,我也还听说你们朝廷马上就要裁撤公行,我的意思是建议你应该借这个机会retired,免得以后留下遗憾。”亨利本来脸色就是红的,几杯红酒下肚后也是显得愈加脸红筋长脖子粗了,话语之中也是显得没有了把门的分寸礼节态度。
潘启见亨利对自己如此傲慢无礼,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对他客气忍让,这样的人真是给他鼻子他就要蹬着上脸,但潘启是什么人,年轻时候曾经三次独撑帆船下过南洋之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样的矫情之人与世面没见过呢?
潘启用半是认真半是讥讽的话语答道:“retired?哈哈,亨利先生,你替我x的心实在是有些多了,再有你也是对我们的文化认识得粗浅了些,我们的字典里是没有‘退休’这个词的,只要有口气儿支撑着,就可以继续坐在那里不动,任凭别人想撵都是撵不走的。”
亨利对潘启言语上的抢白听得也是明白真切,潘启的话里是很明白地告诉自己少管闲事,也是讽刺自己见识浅薄,这当然很是伤了亨利的自尊,也是打击了他那骄傲的虚荣心。亨利今天之所以来,一是因为比利找到了他,说服了他与潘启在劣丝之事上和解,再有也是受梁东家和易东家之托,来探潘启对裁撤公行之事的底细,乘机也是要打击潘启的自信,让其知难而退,不要在公行里面再有什么作为的幻想。
亨利很是恼火地对潘启说:“潘先生,话既然收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能对你说句‘rry’了,我们东印度公司已经打算在你们大清国另寻一家有实力的商行作为贸易上的合作伙伴,只怕是不会再支持你什么了。今天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没想到你并没有领我的这份人情,你很是让我感
到失望。”
说完,亨利重重地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那酒杯晃了几晃终究是没有放稳当,还是倒了下去,红酒四溢开去,染红了大半个桌子上的白色餐布。再见亨利时,他已是摔门而去,暴躁般地走了。
潘启直愣愣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地方,他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而造成现在的尴尬局面下来。他也是真的不理解这个东印度公司新派来的代表为什么刚来到广州就要与自己过不去呢!还有亨利这反复无常的态度也真是让人想不通,他为何又关心起裁撤公行之事了呢?甚至不惜用断绝合作关系来威胁自己不要再参与公行之事,这是在生意场上非常犯忌讳的行为,难道亨利有什么样的利益在这里面?还有他说要另寻行商来合作,是为了要挟自己才这么故意说的,还是真有了与自己不合作的意向,甚至都已经找到了新的行商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潘启又想到了劣丝的这件事上,如果没有那五百担的劣丝事件,不至于出现后来这么多的麻烦事,之前的合作一直和和气气的,英国人也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开始对自己发难的,潘启也是很后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