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伤兵所处石缝不远处,石镐面色如常,盘膝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舔着嘴唇,等待着热辘辘、香喷喷的“双脚羊”肉。
“都是那该死的秃驴,劝解皇上少杀生。杀些两脚羊值什么?以前我族上战场什么时候携带过粮草了?杀一个吃一个,我们可以一直杀到天边去!”石镐吧嗒着口唇,尽是埋汰那个老和尚的。
他口中的老和尚,正是被石虎,甚至是在石勒统治时期就已经被奉为国师的佛图澄。因石虎信奉佛图澄,襄国城内所行杀戮日渐减少,不少羯族人因为滥杀无辜而受到石虎的惩戒,已经开始引起羯族人内部的不满。石虎血腥残暴,自然无人敢将矛头直指其身,便只能暗骂那老而不死的佛图澄。
而这些不满之人当中,最多的还是常年征杀在外的羯族将领和监军,少了双脚羊作为血腥战斗的补充,在这些羯族将领和监军看来,战争好似就少了一番味道。
……
汉族,在历史上不乏被少数民族统治的时期。但凡少数民族想要统治汉族,就必须要善待汉人,这一点,从蒙元和满清统治时期的长短上就能看出来。满清还是出过一两个睿智的君主,知道“以汉制汉”的道理,大量启用有学识的汉人担任朝廷大臣,才将满清的历史延续了接近三百年。“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蒙古大汗,虽有当时冠绝全球的军事实力,在中国腹地的统治时间却是不足百年,就被泥腿子起家的朱重八,轻易的取了北京城。
冉闵心中清楚,历史上五胡乱华时代的终结虽然是“自己”完成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胡人对汉族的那种血腥统治和高压,造成了汉民族的广泛回击。若非不是如此,当冉闵颁发《杀胡令》之后,又岂会从者如云?
“两个计谋,一个简单的,可以救部分人,一个危险些,或许会有牺牲,但却有可能灭敌。”两个选择摆在众人面前,究竟该选择哪一个?
刚刚斗嘴的陈三儿和另外一个军士不说话了,倒是张四方摸了摸他还没有长毛的下巴,低声道:“据我所知,燕军步卒稀少,大部分步卒都用来守护他们的皇城,眼前这些精锐必然来的仓促,依得我看,这支步卒的总数不会超过五千,想将石涂和三千步卒所在的落凤山悉数包围,必然单薄,如果我们直接冲杀…”
以五十八骑施以雷霆攻势,撕开没有防备的步卒防御圈子固然不难,冉闵和张四方都相信,以己方的实力可以做到。但难就难在,要带领石涂麾下的三千步卒突围!张四方话说一半,自己也发现这是个问题,顿了顿,才继续道:“少将军,此战目标若是只石涂将军,我等有信心冲杀个几进几出,但三千步卒,决然无法一同突围啊!”张四方说着摇头,陈三儿两个人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少将军,四方说的没错,我等固然可以不惜性命,但却不能连累少将军你呀!”
“那你们是想救人,还是想杀敌呢?五千个燕人狗头等
着我们呢!”冉闵脸上带着笑容,活像是一只魔鬼。
“x!当然是要杀人咯!”
“是了,将军,狼行千里吃肉,这肉都摆在我们面前了,怎么舍得不吃?”陈三儿很夸张地做了个咽唾沫的表情,“我的好将军诶,我们知道你足智多谋,求求您,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把眼前这些燕狗都给灭成灰灰儿!”
“灰灰儿,陈三儿,你倒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冉闵冲着陈三儿竖起拇指,众人以为他马上就要开口说出计划,可他话锋一转,“暂时还不能说,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在士兵们无奈的眼神中,冉闵开始下达命令:“张四方,你带这两个大嘴巴,绕着落凤山跑一圈,快去!我倒是想瞧瞧,鲜卑狗子们是不是真有能力将这座山团团围住!”
看着那些鲜卑人在调动队伍收缩包围圈的同时,居然已经扎下营帐,好似准备一场持久战,冉闵有些不解。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单纯从数量上来说,燕军虽还未达到“五则攻之”的程度,但若是算上装备差距那他们可是占了很大的优势。要知道,石涂率领的那三千汉家步卒可是连弩弓都没有装备,人手一把快要生锈的环首刀,裹上棉胎布就算是盔甲,从头到脚连块皮革都没有。反观燕军,人人皮甲油亮,大多步卒背上还背着臂弩,虽说臂弩的威力不如腰弩更不如脚蹬弩,但用来对付只有棉胎布的敌人,却是绰绰有余。兵力,并非单纯数量上的比较,而是一种综合衡量。
这燕军不急着进攻,反而稳扎稳打的摆出围困之势,当真让冉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左等右等,张四方三人一直没有回来。冉闵凝望着那些游荡的鲜卑士兵,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三年前,他不叫冉闵,他应该叫吴有之,一个通俗的称呼是穿越者。在一次酒醉后,吴有之掉入黄河,起来之后就成了冉闵。那年正好石瞻(冉闵的父亲)战死,是石涂跳进汹涌的黄河将冉闵捞起来,吴有之不是吴有之,冉闵,不是冉闵。
从一开始不能接受到逐渐习惯,吴有之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他居住在后赵首都襄国城,在这里,他亲眼目睹了无数发生在汉人身上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