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涂也来送别,兄弟俩人并没有那种离别前的悲伤,不是他们铁石心肠,而是这个世道早已经让人流尽了眼泪。
“出发!”
迎着朝阳,冉闵率领二十二骑,向着襄国城的方向,拍马而去。
此行冉闵并不担心自身安危,放马跑了半天,距离襄国城不过就是百里之遥,经过一些小村落饮马时,冉闵从那些农夫口中得知,从未有过大队燕国骑兵经过。
事情的发展好像又重新回到历史的轨道上——昌黎之战后,冉闵带着毫发无伤的队伍返回襄国,成为这场后赵国大败亏输战役当中唯一闪耀的明星。
“下午我们就可以跟杜雷汇合,然后返回襄国城了!”
一队人匆匆忙忙地吃过午饭,在树荫下小憩,恢复人力马力之时,冉闵笑着跟张四方说道。
襄国城虽然是个胡人都市,但总算是个人口密集的地方,总比在这荒山野岭中穿梭让人来的向往,当然,在若干年之后,襄国城会成为冉闵起事的地方,就凭这一点,也让冉闵内心里对襄国城有种特别的感情。
日上正午,白花花的光芒照在人身上像是烙铁一样的疼,冉闵驮着锁子甲,更是汗如雨下,他胯下战马虽然是张四方精心挑选出来的好马,但浑身上下也是湿漉漉的,不住地喘着大气。
“不能再跑了,马会死的!”冉闵看了看战马,摇头叹气。此地叫望水铺,别看名字里有个“水”字,其实就是因为当地缺水,时常干旱,才会在地名上加个念想
,此乃人之常情。
冉闵打算再次让大家歇息,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前方,那充当侦骑的两个强弓手,急匆匆地拍马而返。
“发生了什么事?”
冉闵本能地解下铁胎弓,右手探向腰间箭囊,五指瞬间夹住三根羽尾。
“将军,跑,快跑,鲜卑,鲜卑铁骑!”
两侦骑尚在一箭之地外,就开始挥手向冉闵大声呼喝。
张四方二话不说,上前一拽冉闵马缰,“将军,走!”
“啊!”
冉闵还没有来的及开口,正在疾驰返回的两骑当中,一人突然口中惨叫,随后倒伏在战马背上。冉闵定睛一瞧,那强弓兵背上,霍然插着两根长长的羽箭!
“是骑弓!”
一双瞳孔猛然收缩,冉闵心中暗叫不好!如此长的羽箭,而且还能追上疾驰的骑兵,在望水铺这个地方,唯一可能的,就是慕容恪率领的铁骑!
“将军快跑,我跟他们拼了!”
剩下的一骑大喝转身,丢开缰绳张弓扣箭,他们原本就是石涂麾下的强弓兵,向来都只有他们射杀别人的份,而今居然被人射杀,那是他们的耻辱!既然给冉闵送信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强弓兵心中再无牵挂,霍然转身,扣弦而战!
燕国铁骑就像是一片乌云般出现在那侦骑身后,嗡然雷动的震弦声里,十多支羽箭同时向那拉弓扣弦的强弓手攒射而去。呼喊声嘎然而止,强弓手浑身一震,还没有来得及瞄准的羽箭射向空中,消失在烈烈的太阳光芒里。
“跑!
将主,快跑!”
张四方眼眶欲裂,喉咙里嘶喊出来的声音像是和着血!
冉闵不再坚持,拨转马头就逃!
眼前绝对不是一小队侦骑,而是燕国铁骑的主力部队,冉闵看得分明,光是那猎猎作响的旌旗就不下三十面,每一面旌旗上,都写着大。大的“燕”字!
万人敌是需要条件的,哪怕强如霸王项羽或是人中之龙的吕布,单枪匹马碰上几千铁骑,仍旧只有被碾成飞灰的结局。冉闵不是傻子,在面对潮水一样漫过来的燕国铁骑之时,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逃跑!
“错了!可是到底错在哪里?”
蹄声如雷,震动着冉闵的神经。他曾经想象过两千铁骑张扬起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但无论他在脑海当中如何的构思,也未曾想象到如此恢弘的场面。是的,如果是在看一场古代战争电影,而不是亲身成为其中一名演员,或许冉闵会认为,这是一场他有生以来,见过的场面最恢弘的古代战争电影。
他不敢频频回首,生怕自己会因为那些紧追不放的狰狞面孔而丧失逃跑的信心,挥动马鞭的手会因为害怕而痉挛,明明那蹄声已经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但冉闵偏偏又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此激烈。
“这样下去,我会吓死自己的!”
幸好冉闵及时从那种状态当中清醒过来,他顾目四盼,身边的张四方等人,好像比他还要冷静一些。
他们脸上的那种漠然,是因为他们早已经对生死见惯不惊,更
是生在这样一个动荡时代的不幸。
冉闵虽然也想摆脱心中的恐惧,但他不能容忍自己,像张四方等人那样的麻木。不幸既然已经无法避免,那冉闵不会选择消极的承受,就像面对身后强大的追兵,冉闵最终选择的,是奋起反抗!
铁胎弓在手,狼牙箭在握!
疾驰之中,冉闵决然而起,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马背上调转身形,闪电般地开弓瞄准,弓弦连动,那特制的狼牙追风箭,一根接着一根,向着凸出的燕军铁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