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之战,十万大军居然被破,就连石虎的中军都是被燕国铁骑衔尾追杀,事后统计竟有三万余人被枭首,对于后赵,对于石虎来说,这都是个天大的耻辱,难以接受。然而冉闵率军安然而回,正好给了一张最好的遮羞布,更遑论冉闵还给石虎送来了慕容熙的脑袋。
“此子不错,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啊,我原本以为,最先安然归来的,会是我儿石涂!”待身边大臣出去安排迎归之事时,石虎转向一直安坐身边,阖目不语的老僧,佛图澄。
石虎已经离不开佛图澄了,除非是外出作战和晚上睡觉,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将佛图澄带在身边,大凡小事他都会跟佛图澄聊一聊,当然,很多时候他并不会采纳佛图澄的意见,或许,他求的只是一个心安。
听到石虎的话,佛图澄终于缓缓睁开双眼,那眼眸中,居然是罕见的双瞳!
“我佛慈悲。皇上,无论是冉闵还是石涂,总归都是石瞻的后代,你当初实不该厚此薄彼,此次围攻燕国,既然冉闵能够安然而归,依老衲愚见,不若重赏冉闵,以补前隙。”
“该!该啊!慕容熙可是真正的鲜卑王族,当初第一批进入中原的鲜卑人当中就有他,当初我也曾跟他交过手,没想到,一代凶将,居然死于冉闵此等毛头小子手中,天机难测,天机难测啊!国师大人,不知将来我等,又会亡于何人之手呢?”
“然!
我主过于多虑。只要以诚善之心待人,以循天地圆满之道,轻赋税刑责,重民生安危,则国运昌隆、万世不懈。”佛图澄双掌合什,缓缓向着石涂行礼。而他的话,仅仅是引来石虎哈哈一笑。
虽然石虎已经将赵国的首都迁往邺城,但襄国作为曾经的首都,目前看来各方面并不输邺城。冉闵接到进城命令之后,立刻整队进入,他们这支队伍的出现,并没有引来襄国城里那些胡族上人们的欢迎,甚至于很多在此次战役中失去家属的胡人,还会对着冉闵的队伍啐上一口唾沫:“卑贱的汉狗,怎么死的不是你们!”
“一定是临阵逃脱,我们去面见皇上,治这些汉狗的罪,上井观,枭首极!”
……
面对胡人的责骂,冉闵与部下还能坦然面对,但当他们看到城中汉人眼光闪烁、戚戚时,就连张四方都有些难以承受,在冉闵半个身位后低声道:“将主,难道我们就这么不待见?好歹我们还是战胜了五千燕国精锐步卒,临阵斩了燕国皇族的脑袋,难道这就不是胜利?”
张四方的埋怨让冉闵无言以对。
“球囊的,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欢呼么?因为我们不是胡人,不是上族,我们在这里,不如那些杂种,甚至于不如外面四脚奔走、茹毛饮血的禽兽!张四方,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不再待在行伍当中,回家种田去,看看胡人会不会给你一口饱饭吃。”
这些话从杜雷的牙齿缝隙当中蹦出来,暴晒在烈日下,却有种冷飕飕的感觉,就连冉闵都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杜雷一眼,低声道:“你小子,放你出来几天,倒是成熟了不少。下次让你自领一军去!”
“这怎么成呢,将主……”
杜雷着急分辩,话还没说完,就被前方的吼声打断:“皇上驾到,闲杂人回避!”
两列甲骑直冲而来,蹄声雷雷,尘土飞扬。街道两旁,人人规避。那没有反应过来的行人或者是动作慢了一点的摊贩,马上就被如狼似虎的甲骑冲倒,雨点般的皮鞭,劈头盖脸的落下,打得人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石虎“和蔼可亲”地召见了冉闵等人,一回到朝堂,就封赏了冉闵为北中郎将。在佛图澄的注视下,石虎还给了冉闵一个特权。
“爱卿此胜,足以证明汉人堪可以使用。而今赐你北中郎将一职,但朝廷实无更多兵力交由你手中,就准你以三千步卒为基础,组成一支万人之军,时机成熟时,再上阵杀敌!”
“多谢陛下恩泽!”
冉闵面带微笑,向着石虎下跪。
在这个年代,面见皇帝的时候,其实是不用下跪的。但冉闵的身份是汉人,在整个赵国的民族阶层当中,汉族无疑是垫底的,甚至于石勒在世时就有规定:凡汉人一律不得射杀捕猎走兽,否则以死罪论处!
所以冉闵必须要跪,因为汉人,是比禽兽都还不如的存
在。
“免跪,起身吧!”
石虎脸上笑容不减,眼神中却是隐含一股阴谋得逞的意味。
提拔冉闵担任北中郎将一职,那是对冉闵斩获慕容熙脑袋的赏赐。但石虎同样不放心冉闵,所以根本不将赵国精锐的战斗力量交给冉闵,而是给了冉闵一万人的名额,却只能让他招募汉人。
在赵国,一支纯粹的汉人军队,会被其他将领看在眼中?他们能够获得足够的粮饷、装备?不用怀疑,那些管事的羯族人,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限制、嘲弄甚至是剥削冉闵这支队伍,到时候,就不能怨石虎他“赏罚不明”了。
如此简单,甚至已经可以说是“阳谋”的伎俩,冉闵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佛图澄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周围的那些王公大臣们又岂会看不明白?就连那些一开始反对将冉闵提拔为中郎将的大臣们,此时都颌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