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遥跑得飞快。 他没有穿鞋,碎石或者树枝上的尖刺都不能破开皮肤,甚至灰尘也挨不到皮肤上来,赤足踏在碎石泥土铺成的小道上,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白色的长发在跑起来时非常不方便,老是挂在树杈上,再慢悠悠地滑下来。阿遥一直跑到半山腰才停下,远处低矮的攻防平房连成一片,风暴平息后还没过一天,就有工匠上山,热火朝天地点燃了熔炉,刺鼻的硝烟味便弥漫了整个山头。 靠近丹羽的屋子时,阿遥突然停下脚步,一点一点地踩着石子,动作轻得连角上的铃铛都不再响起,鬼鬼祟祟地从窗户缝里看过去。 找书什么的都是借口。 龙就是憋不住了想来看看阿散,顺带还有丹羽。 理由一换显得举动都莫名心虚,龙觉得自己不该是这么小心怯懦的龙,他应当是优雅又镇定的。 所以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又给自己鼓劲般地哼了哼,挺直腰杆,抬起下巴,右手弯曲正准备轻叩房门—— 里面的谈话声传来。 “……丹羽先生,能不能教我锻造的技术?”声音清灵温和,应当是阿散的声音。 “可以啊,”另一个略微浑厚的声音响起,丹羽同意,又好奇地问,“你学锻造做什么?要锻刀吗,我们‘一心传’的技术可是源自将军大人亲自降下的雷电五传的。” “不,我只是想试着,锻造一颗心。” 锻造一颗心? 阿遥叩门的手突兀地顿住了,他想起几个月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下,海风簌簌吹落绿叶和樱花,阿散惆怅地告诉他,他缺少一颗心。 这么久没提,还以为阿散已经不介意这件事了呢。 阿遥悻悻地收回手,他在门口的阴影下,就像罚站一样站得笔直,又不敢进去,又不想走。 里面的人没有察觉到门口还有一个偷听的坏蛋,阿散停顿片刻,声音下是压抑的难过和低落,他的声音又轻又小,小到阿遥在门外几乎听不清。 “这件事……”阿散顿了顿,“这件事,丹羽先生麻烦你不要告诉阿遥,等造出一颗心,我会自己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恍惚间好像听见丹羽长长的叹息,呼出的口气将烛火都吹得晃动,好在最后丹羽还是答应了,叹气之后又接上一个“好”字。 他们聊完了。 木屐踏过地板的声音,椅子承重骤然落空的声音,还有吹熄烛火的声音一一响起。阿散和丹羽这时正朝着门口走来,阿遥可以推开门,告诉阿散龙来接他回去了,再向丹羽诉述他心脏跳动的不正常,从他那借一本和医疗生物相关的书。 但是龙愣住了。 他既没有推开门吓两人一跳,也没有站在门口等阿散出来,而是慢慢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远离这间屋子,阿遥转身跳进丛林里,在丹羽和阿散发现他之前,朝着山峰的另一端奔去。 化为人形之后跑步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月色下林中仿佛有一抹白色的光在树枝间跳跃,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的孔雀木很快就被抛在身后,阿遥落在一片红枫林里。 红枫飘落,在这一片区域内,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连落下的叶子都显得极为缓慢。 唯有阿遥的速度跳脱得过分,他单手推开借景之馆厚重的石门,再急吼吼地跑到书房里。 之前踏鞴砂的人类在这里借住的时候没有动过里面的一分一毫,那几口收拾了金银细软的大箱子一直被放置在角落,后来阿遥和阿散回来,那几口大箱子又被挪到了他们常住的书房里。 再后来,阿遥和阿散又跑到人类的聚集地居住,好几天都没回过借景之馆,只带了几件阿遥喜欢的亮晶晶下了山,剩下的一堆全都落了灰。 “呼……咳咳。” 灰太大,吹起来差点还呛着。 阿散向来不介意财宝或者金银这类的东西,被封印在这里的时候,雷电将军往借景之馆里也塞了很多值钱的玩意,为的就是某一天人偶醒来能养活自己。 不过阿散不爱用,但他知道龙喜欢,所以锁住箱子的钥匙全都复制了一份送给了阿遥。 钥匙还没有拇指大,被麻线穿成吊坠一晃一晃的,就挂在阿遥脖子上。 “在哪呢……在哪呢?”没有点灯,泠泠月光从巨大的窗户里透进来就足以照亮房间,阿遥在箱子里摸索,都快把头埋进去了。 “哎呦!” 找东西太认真,还被箱门给磕了一下。 好在东西最终还是找到了,他又急匆匆地把箱子锁上,再噔噔噔光着脚地往山下跑,中途还不忘把借景之馆的大门给合上。 他又跑回山脚的村子里。 “咚咚。” 两声敲门,和也推开桌子,跑出来开门,疑惑道:“怎么是你?” 门外夜空如墨,只有一轮明月高悬,然而站在门外的人嘿嘿一笑,灵动得让人看不见月色,只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 “哇,好香!”阿遥伸长脑袋,顿时连自己的来的目的都推后了,朝厨房内喊,“雅美妈妈,今天你们吃什么好吃的啊!” “你是没有自己的家可以回去吃饭吗。”和也瞪着一双没有神彩的眼睛,说着无情的疑问。 然后他就被闻讯而来的雅美夫人敲了脑袋:“和也,说话要有礼貌!” 随即又笑着对阿遥说:“今天做了炖肉,阿遥进来吃点吧。” 踏鞴砂的人对一条龙接受良好,对一个长着鹿角的人也接受良好,虽然阿散负责家里的伙食,但阿遥的胃是没有满足的时候,经常性地在饭点的时候就被香味勾着走了。 甚至踏鞴砂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龙的专属碗筷。 会客厅内温暖的烛火在燃烧,炉灶上炖着的汤散发十足的肉香,和也忍不住提醒:“我妈妈都把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