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合上值班室的医学文献,揉了揉酸胀的双眼。
墙上的钟刚过凌晨两点,窗外的风吹动树影,在走廊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晚上七点的那台急诊手术结束后,他本想立即回宿舍休息,但最近正在研究一篇关于创伤性休克的维语论文。
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经过半年的学习,至少能看懂其中的关键词。
放下文献时,他听见隔壁值班室传来古丽娜尔护士长和实习护士们的交谈声。
这个夜班依然忙碌,刚送走一个阑尾炎患者,又来了个上消化道出血的老人。
李明推开门,准备回宿舍。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来喀什半年,他已经习惯了医院的一切:维吾尔族同事们温暖的笑容、病人家属递来的香喷喷的馕饼、还有阿依古丽在教他维语时的耐心。
“李医生,”古丽娜尔叫住他,“上消化道出血的患者家属想咨询一下。”
李明点点头,跟着她往病房走去。
半年前,遇到这种情况还需要翻译,现在他已经能用简单的维语和患者交流。
这都要感谢阿依古丽,每天中午休息时间,她都会抽空教他一些常用医学术语。
“胃部还疼吗?”李明用维语问老人。
虽然发音不太标准,但病人听懂了,微笑着摇摇头。
检查完病人,安顿好家属,已经快三点。
李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医院。
路过急诊科,他习惯性地看了眼抢救室的值班表,阿依古丽今晚在内科值班。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李医生!”护士艾孜买提焦急的维语透过电话传来,“和田方向一辆长途客车发生车祸,阿布都·卡德尔院长要所有外科医生立即到院!”
“马上到。”李明迅速回答。
他刚放下电话,值班室的电视里就播报了这条新闻:一辆从和田开往喀什的长途客车在距离喀什约两百公里处发生车祸,车上载有47人,包括一个内地旅游团和多名返乡人员。
“艾孜买提,马上通知所有值班护士,准备抢救室!”李明一边往外跑,一边用维语下达指令。
这半年来,每周两次的维语培训总算没有白费。
刚出医院大门,他就看见阿依古丽迎面跑来。
她今晚值班,显然也接到了通知。
“伤者情况怎么样?”阿依古丽问道。
“具体不清楚,但听说车上有老年人和孕妇。”李明说着,两人一起快步往回走,“这种大型事故肯定需要内外科联手。”
“我已经让人通知了阿曼大夫,”阿依古丽说,“他的经验在这时候特别重要。现在就怕血库储备不够,特别是rh阴性血。”
李明点点头。
在喀什,血液库存一直是个问题。
前几个月,一个失血性休克的病人就因为血型太少见,差点耽误了治疗。
所幸阿曼大夫用维医方子帮助控制了出血,为运输赢得了时间。
回到医院,急诊大厅已经亮起了灯。
护士们正在紧张地准备病床和急救设备。
玛依拉和其他几个年轻护士正在清点药品,看到李明,她用维语喊道:“李医生,我按您说的,多准备了几套胸腔引流包。”
“做得对。”李明回答,“再准备几套骨折固定的器械。”
这些预判都来自他在上海时参与过的一次旅游大巴事故救援。
阿布都·卡德尔院长从办公室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医务科艾合买提主任。
院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根据最新消息,预计重伤员超过十人。李明,你带领创伤救治组。阿依古丽,你负责内科并发症,同时协调其他科室。”
“明白。”两人同时应道。
这种默契源于半年来无数次的联合会诊。
就在这时,阿曼大夫拄着拐杖匆匆赶来。
虽然已经退休,但只要医院需要,这位老专家总是第一时间出现。
“阿曼大夫,您不用这么急的。”李明扶住老人。
“这种时候,医院需要每一个人。”老人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配的止血药,一会儿可能用得上。小李,你的维语说得不错啊。”
李明笑了笑。
他还记得刚来时,连最基本的医疗器械名称都说不清,经常闹出笑话。
是阿曼大夫和阿依古丽一遍遍教他,还编了顺口溜帮他记忆。
“阿依古丽,”院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血站那边联系得怎么样?”
“已经在路上了,二十分钟内能到。”阿依古丽说,“我让他们多准备了o型血。”
正说着,急诊科护士长古丽娜尔匆匆走来:“ct室和x光室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用。”
李明看了看表,离接到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原本安静的医院已经完全进入了战备状态。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紧张忙碌,却又井然有序。
这让他想起半年前第一次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