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达尔看了一眼跟他隔着一人距离的大王子胡和鲁,闽丘部萨满的行为的确是有点残忍且诡异了,当他在胡和鲁的额头上画下那象征洗礼的符号时,博达尔明显看到胡和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出发之前,老头子曾多次提醒自己,要小心闽丘的巴勒特尔,因为一名萨满竟然可以做空部落的可汗,就足见其野心之大,绝不会是一名普通的巫者那么简单。
这就让博达尔不得不提防这场闹剧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趁着这些人的注意力还在胡和鲁的身上时,博达尔翻了一下之前偷偷在袖子里的一个羽箭的菱形箭头。
因为祭祀之前,闽丘部的人就给他们几个搜了身,说是带着武器,便是从开始就对腾格里大不敬。
乞颜部也是信奉长生天的,可并没有闽丘部的这些规矩,于是博达尔便留了一个心眼儿。而且,当初大萨满的大儿子布日古德,就是死于在城子山与闽丘部的摩擦冲突中。
虽然博达尔总是叫大萨满老头子长,老头子短的,但在他的心中,大萨满和恩和阿妈就如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那他又如何会对闽丘人放松警惕呢。
闽丘的萨满,孛额·巴勒特尔为胡和鲁做完洗礼之后,接着如法炮制的为蔑儿干得一名亲卫做了洗礼,后者倒是没见得有胡和鲁那样的反应。
很快的,洗礼仪式便轮到了博达尔。
当巴勒特尔那沾着鲜血的食指放在博达尔的前额上时,随着一阵酥麻之感,幻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博达尔的眼前。
依旧是傍晚时分,城子山东南方向火光一片,同样的遭遇再度上演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胡和鲁,而是博达尔。
血洗乞颜部的正是北怀国的军队,可博达尔自那酥麻之感出现时,就已经在袖子里用箭头的尖端割破了自己的小臂,可身体上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博达尔便知道,自己陷入了幻觉。
虽说博达尔平时对巫术这些并不感冒,可架不住常年在大萨满身边的耳濡目染,让他对这些东西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人为致幻的方式有很多,比如通过食用某些致幻类的食物或者干扰对方的感官等,再加以辅佐的言语和指定性较强的暗示,都是可以完成致幻的目的。
不过这种产生幻觉的前提,是在被实施者无防备的基础上,又或者是对方自我意识相对薄弱,否则很难在一开始就见到成效。
所以重要的不是致幻的方式,而是实施者的手法。
对于绝大多数这方面的高手而言,每一次致幻过程都是一步步循序渐进,层层铺叠而成,让对方毫无察觉地进入到自己制造的幻境之中,这时想要反抗,已经为时已晚。
博达尔就是这样的例子,因为他一开始就对闽丘部的萨满存有戒心,所以在进入幻境的一瞬间,便已经有所察觉,才用了箭头割破自己的小臂。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孛额·巴勒特尔的致幻手段并不是以他自己为实施者,所以从头到尾,博达尔就算未雨绸缪,先做了准备,却还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好在博达尔虽然无法拒绝,但还是打心里在不断地暗示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可即便如此,人的内心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存在,很多时候你越是在逃避某些人或者某些事物,但其实在逃避的过程中,你就无形地加深了对这些的人和事的印象,往往会适得其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为乞颜部的几人做完洗礼之后,信徒们便从平台下抬上来三张木桌,放到了经幡的下方。这三张桌子上分别摆放着烤猪、牛头与全羊,应该也是祭祀长生天的供品。
接下来的祭祀仪式乏善可陈,祈祷的话语跟乞颜部大萨满那晚祭祀时所说的别无二致,而直到最后一刻,众人的祈祷之声才跟随着巴勒特尔一同戛然而止时,乞颜部的几人才真正的从幻境中解脱出来。
祭祀仪式结束后,万人的圆环队伍开始四分五裂,人们像是一团团黑漆漆的蚂蚁一样开始四散开来,他们有说有笑,就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湍流的大河再一次的涌入闽丘部主营,可这一次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静谧了一个时辰的大营,似乎是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再度地活了过来。
一切都恢复如初,围墙内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可林执安感觉周围的气氛中加入了一种他看不见的东西,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就是那么的别扭,好似刚才的祭祀过程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执安刚想问问其他人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没等他开口,围墙的另一侧便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北怀国的小公子,林执安。”
林执安转过身,发现主营中站着两名闽丘的大汉,两人见到林执安注意到他们,右拳放在左心口处,对他行了草原特有的礼节,“今晚戌时三刻,我们闽丘部的可汗,达日阿赤将在金帐内设宴款待各位,还请您赏光赴宴。”
那两位大汉的通用语说得十分标准,这也说明邀请之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林执安急忙翻下围墙,对二人行了南陆的拱手礼。
可他也想不到什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