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发现可汗在她身边放了更多的人,而他自己几乎每天都要来看自己,想来他一定以为自己就要离开,但其实,枇杷还是在深思。
大阏氏来的频率还要高于可汗,她还将乐安送到自己身边当女奴,听说乐安得罪了可汗,再无翻身的机会。枇杷也不推脱,一个女奴而已,只能在自己的帐外做些最粗笨的活,有什么要紧。
虽然草原上的落雪还没有化尽,但已经有来自南边的风儿吹过,几场春雨也在大家的期盼下到来,带着绿意的小草便冒出了尖尖的小芽,让人的心情没来由地就好起来。
草原上的马一定也感觉到了春天的气息,跑起来越加地轻快,枇杷纵马疾驰,只一会儿功夫就跑出了几里许,突然驻马停了下来,她发现远处来了大批的人马。
可汗停在她身边,笑道:“应该是今年到大漠的第一批商人了。”
枇杷知道他一定是提前知道消息的,便笑问:“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来自营州、范阳、德州、江州等地,”可汗看着前方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家里的消息。”
在西海沿子的这半年里,枇杷没有得到营州任何的消息,毕竟到了这个时节,大漠上几乎就没有往来的行人,现在听可汗这样一说,赶紧催马上前,迎上了那只商队。
商队自然是从南边来,里面果然有不少营州、范阳和德州的商客,枇杷找了过去,听他们说爹娘三哥都安好,又派了人跟着商队来看自己,还准备与可汗商量赎自己回去;然后,她就听到了王淳已经死去了的消息。
商客们言之凿凿,就在两个月前,德州刺史唯一的嫡孙王淳离世了,王家办了隆重的丧礼,营州、范阳、江州、河东、武川,甚至京城都派了人参加。
枇杷听了后低下了头,飞身跳上马,俯身马上发狂般地冲了出去,在她马前来不急躲开的人,都被她挥起鞭子一一打飞了,就连她平时的小伙伴们也都被远远地扔在后面,只能跟着她那袭火红的袍子背影追了过去。
平日监视她的铁骑全惊呆了,有人甚至张起了弓箭,却被可汗喝住,大家跟随可汗跳上马跟了过去。
马儿是识途的,枇杷这些天来的最多的就是西海,所以她的马再一次将她带到了这里。
当可汗到时,就见小玉将军依旧坐在西海边上,她的伙伴们远远地围成半圈,担心地看着她,可谁也不敢上前。可汗亦站了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你的婚约解除了。”
“是你做的吧?”小玉将军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算清晰。
“世上的一切都应该是强者的,他不够强大。”
小玉将军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早知如此,我不如先答应你了。”
这正是可汗等待的回答,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有什么办法,小玉将军本就是最坚强的人,她纵是难过,也不会为死了未婚夫而不活了,便又温言道:“你不必伤心,离去的人一定希望你会有更好的归宿,”
“我要为他守孝三年。”
“我们大漠上从不讲守孝的,”可汗道:“你可以为他哭泣七天,然后我就要如约迎娶你。”
七天时间太短了,商队总要在这里十天半个月才能走,而且还有很多事情,枇杷在心里算了一下,“三个月,我要为他守孝三个月。”
“一个月。”可汗只能答应这么多了。
“你让人把所有的白布都送来,我要为他搭灵棚。”然后小玉将军冷冰冰地说:“你走吧,不要再打扰他的亡灵。”
一直等到可汗走出很远,枇杷才抬起头来,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哈哈!王淳来接她了,虽然他的脸不知怎么弄的,变成了满脸的大疮疱,但是枇杷还是只看他的身形就将他分辩出来,他们毕竟太熟了!而且为了让自己能认得出他来,王淳还是特别像那次送青河回家时一样,打扮成一个车夫,就连身上披着的破毡衣,都仿佛是当时他曾经披过的那件。是以枇杷从一接近商队时就看到他了,还见他向自己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她怎么能哭得出来!
西海边上白色的布幔搭起了灵棚,到处飘着写了奠文的白幡,枇杷面色庄重地守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中,她的伙伴们将所有来看她的人都挡在外面,小玉将军要在这里为她的未婚夫守孝一个月天。
“你听到我的死讯,表现得还真像!”王淳笑着说:“我真怕你当时笑出来。”
“哈哈哈!”枇杷轻快地笑着,伸出手在王淳的脸上点了一下,“我是差一点要笑的,你的脸弄成了这样,还真有趣呢!可是我怎么也不能笑,就想可怎么办呢,根本忍不住,想哭也实在哭不出来,只得赶紧抓了马跑了,到这边吹了吹冷风才好一点。”
“我自己也不自在,等到离开大漠就可以用水洗下去了。”王淳赶紧躲开枇杷的手,他有时会烦恼自己长了一张太过俊俏有脸,但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又不甘心,尤其是在枇杷的面前,于是不自主摸了一下,又赶紧放开,转手去揪枇杷满头的发辫,“看看你,现在就是一个突厥女子了,刚刚上面还挂了那么多叮叮咚咚的小玩意,像小孩子似的可爱,怎么拆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