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考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田。
这份恩泽,远胜过任何牌坊荣誉,更贴近众人切身利益。
毕竟,真正痛失亲人的仅是赵家等少数几家,而他们的先辈并未埋骨江陵山。
太孙亲口承诺重开科举,这才是触及众人核心利益的关键。
一时间,无需任何人引领,江陵山上所有应试的举子,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
“学生拜谢太孙恩典,重启科举,广纳天下英才。”
“我等拜谢太孙洪恩。”
“太孙恩德,铭记于心。”
原本满腹牢骚的赵承基,满肚子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此情此景,面对太孙亲承重办科举的承诺,谁若胆敢出言反对,无疑将成为在场所有举子的公敌。
更将惹怒这些举人身后的家族势力。
赵家在江西是大家族。
可任凭赵家名声再响,也堵不住全天下读书人悠悠之口。
詹徽悄悄退到一旁,眼角余光扫过跪地的举子们,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
他今日可是办了件大事。
而朱允熥则是袍袖一挥,面色渐渐凝重。
“只要你们确有真才实学,朝廷从不吝惜给予你们功名。但本宫也明白,你们近期为心学所困,对知行合一之道颇有微词。”
正打算闭嘴当哑巴的赵承基,心里头又是一阵翻腾。
这本是他们想提,却又不敢提的。
如今,竟从太孙口中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这感觉,让赵承基恨不得直接躲回祖坟边清静去。
在场的其他举子也是一片愕然。
谁也不清楚,太孙怎么突然旧事重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允熥沉声继续道:“你们之中,是否有人对此事心存不满,对朝廷不满,对我有所怨言?不必急于辩解,我并不介意这些。”
“但今日,我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事儿跟你们讲明白,也让你们清楚朝廷的真正想法。”
解缙一震,目光疑惑地越过人群望向朱允熥。
太孙总不至于把用心学取代理学的盘算全盘托出吧?
朱允熥望着眼前一脸困惑的书生们,接着道,“无论是理学,还是心学,难道不是都根植于孔圣人的儒家传统吗?在本宫看来,两者都是在同一条大道上行走,未曾偏离。”
他扫视一圈,见无人提出异议,便深入道:“你们或许猜疑,本宫与朝廷是在为心学站台。但须知,朝廷自有其法度,你们可曾想过,若朝廷真要强力推广心学,又怎会容得下理学?”
这话一出,不少书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惧。
此时,多数人心中豁然开朗。
若朝廷真有此意,要让心学独大,销毁理学典籍,禁止世人修习理学,岂非易如反掌?
经过这一番剖析,不少人开始反思,之前是否错怪了皇太孙。
明明他能用最直接的手段推动心学,却并未付诸行动,这怎能算是偏袒心学呢?
这分明是对理学的一种维护。
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前列赵承基等理学世家的书生身上,心中暗道。
自己等人定是被这些人给误导了。
朱允熥继续:道“本宫在此郑重承诺,朝廷选拔人才,绝不以学问派别为界限,唯才是举,不论出身贵贱。”
此刻,在众书生眼中,朱允熥俨然成为了一个公正无私、明察秋毫的君主。
“我等谢过太孙。”
“太孙宽厚,国之大幸。”
当赵承基走到江陵山脚时,已经完全记不清是如何一步步走下山的了。
几个失去老祖的学子,步伐沉重地走在前方。
四周围拢着一群学子,他们热议的话题都是何时能重新开考。
赵承基暗暗握紧了拳头,紧跟在人群后面。
但周围的议论声,还是不停地溜进了他的耳朵里。
“太孙殿下真是仁至义尽,朝廷要亲自料理几位先生后事,送回老家安葬,这等胸襟,实在难得。”
大明朝皇太孙亲自过问理学大师的身后事宜。
另一人接话:“连那些人家的仆从都跟着沾光,太孙下令一并送回故乡安顿。”
“太孙如此仁心宅厚,是我们以往误解太深,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啊。”
有几个学子已经开始自我反省。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喊道。
“各位,太孙殿下今日亲口承诺,朝廷将重新开启科举考试,我们都有机会再次应试。这全是太孙的慈悲之心,看重我们这些寒窗苦读之人。从今往后,在我心中,太孙就是圣君典范。”
君,是社稷。
皇帝是君,太子亦是。
朱允熥既是皇太孙,又肩负监国重任,地位已同君王无异。
身旁数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心照不宣。
随即,异口同声地赞同道:“太孙实乃圣君。”
不远处,赵承基闻此言,心中愤慨难平。
隐于袖中的拳头紧握,直至泛出青紫。
一众凡夫俗子。
满脑子尽是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