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横贯南北的大河,乃隋炀帝所造。
朱棣迁都北平后,改名京杭大运河。
朱高炽轻轻一笑,“运河沿岸,家庭林立,关卡众多,十几万百姓赖此维生,数千地方官家族所系,一旦骤然中断,恐生变故。”
此言非虚。
几十年后,朱允熥将深刻意识到运河之重,其价值无可估量。
然而,时过境迁,这条运河却频现动荡,乃至反叛。
朱高炽继续道:“海上同样危机四伏,风急浪高,暗礁密布。礁石可毁船底,巨浪能摧船身,一场灾祸便能让朝廷元气大伤。”
确实如此。
纵是几百年后,铁甲舰艇巡弋四海,在茫茫海洋中,亦不过池塘小舟,微不足道。
朱允熥坚持道:“水路不可废,唯有疏通水路,大明方可更繁荣,更强盛。”
朱高炽虽一时未能完全领悟其中深意,但对内陆航运的重要性表示赞同。
见朱高炽陷入沉思,朱允熥续言:“交通,实乃大明发展的命脉所在。”
“如何善加利用?”朱高炽顺着朱允熥的思路问。
“人、粮、物、金银、钞票、商人,凡此种种,资源流动,则大明焕发生机。”
朱允熥语重心长地回答。
朱高炽环视周围,略作迟疑,低声说道:“这与皇爷爷的政策背道而驰。”
朱元璋的治国之策是什么?
严苛的人口管制,限制人员自由迁徙。
人力资源受限,其余一切均需朝廷调度,依仗士绅与富商。
朱允熥望向朱高炽,道。
“当前之法非长远之计。若有可能,应请朝廷颁旨,约束士绅,禁私藏金银,止厚葬之风,浪费之举。钱本就应流通,资源活络起来,方能创造最大价值。”
“中原资源丰富,食物充足,为何仍有人卖儿女换食?”
不准厚葬,不准藏匿金银。
这种做法,在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的。
但是,中原的食物,却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吃饱。
这是朱高炽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不知为何,朱高炽感觉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领域。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的食物,又该怎么分配?
朱高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没有答案,那就别想了。
朱高炽将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看着朱允熥,“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皇爷爷。”
朱允熥看着朱高炽那谨慎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他猛的一把抓住朱高炽的胳膊,“高炽,若有一日,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要做的事,你会怎样?”
朱高炽顿时一惊,向后退了两步,瞪着一脸疑惑的朱允炆。
良久。
朱高炽终于道:“将交通运转起来,算吗?”
朱允熥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朱高炽挠了挠头,傻笑道。
用这种玩笑,既能掩盖真话,又能掩盖谎话,不会让人产生隔阂。
“我有种预感,尚炳已经决定和你一起去南方了。”
朱允熥转头对着朱高炽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
“咱自然是想要重孙了。”
中极殿。
朱元璋看着朱标,一脸的严肃。
朱标现在可以稍微拄着拐杖走路了,但他对轮椅还是很感兴趣的,经常会骑着轮椅四处溜达。
听到朱元璋的怒吼,朱标缩了缩脖子:“是您让允熥去南方的,现在又舍不得。”
朱元璋停了下来,恶狠狠地望向朱标。
大袖一甩,气呼呼地在后面的软榻坐下。
“这是大明政策,也是他这个太孙一定要经过的考验!”
朱元璋的语气有些沉重。
朱标拍了拍大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住基业,重现中原盛世,这就是下一任君王的责任。
而这种君主,必须深谙兵法之道,精通边疆防御之略。
朱标爽朗一笑,“反正也就一年的光景,待他们渐渐成长,再生了子嗣,自然会更稳重。”
“一年?”
朱元璋没好气地道。
“现在是洪武20年末,南征将在明年三月至五月进行,仅数月时间。期望一年内安定地方不现实,恐怕需三至五年才能成功。依那小子性格,必不会半路放弃,未达目的不轻言归。”
说到这里,朱元璋一脸的颓然。
他渴望重孙,随年岁增长,身边两少女愈发孝顺贤惠,内心涌动之感愈发强烈,难以遏制。
朱标苦笑道。
“洪武27年肯定能回来,这1年的时间,足够他制定出计划了。至于其他的,就像大哥那样,由朝廷挑选人选坐镇,后续只需按照计划行事,稳住局势就行了。”
可这些劝慰的话,到了朱元璋耳朵里,却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反响。
他皱着眉头,望着镇定自若的朱标,沉声说:“重孙一事,不能再拖了!”
这话一出口,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