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不经意间望向了伴随娄宏博左右的其他两位御医。
看他们的样子,大都已逾不惑之年。
到了这把岁数,多半已在医术之道上钻研许久,各自有着一番深刻的体会。
他微微颔首,“辛苦二位太医了。”
言罢,侧身让开道路。
温旗随即上前,引领着三人向后院行去:“院使,二位太医,请随我来。”
待到温旗带着娄宏博等人转入后苑。
朱高炽这才缓缓踱步近前,挑眉问道:“刚在外面,隐约听见什么龙凤呈祥的?”
朱允熥颔首:“可能是道家传承。那些都是小事,我倒是没想到,道家会如此迅速地达成共识,甚至让仙人弟子前来拜访,以示心意。”
朱高炽沉吟了下,呵呵笑道:“他们从来都不是佛门的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跟着皇室的意思行事,和佛门那些人的心思完全不同。”
道门走的是上层路线,佛门则是贴近百姓的下层路线。
这是久远以来,双方历经多次较量后慢慢形成的格局。
佛门曾尝试过上层路线,结果导致了南朝时无数寺庙被毁的悲剧。
道门也曾涉足下层,两汉时期引发民间动荡,最终促成三国鼎立的局面,在皇权争霸中消逝无踪。
朱允熥眼神微闪,朱高炽说得没错,如今的道门若想长存,唯有紧跟皇室的步伐。
“儒释道三家之事,需长远规划,急不得。”
“现在应该先去告诉皇爷爷,他即将新添两个皇重孙。”
朱高炽哈哈大笑起来:“皇爷爷听到一定会高兴的失眠的。然后,择一吉日给大明历代先祖祭奠一番。”
朱允熥看了朱高炽一眼,“等这次斋戒仪式结束,你就要娶张指挥的女儿了,加油!”
“干啥?”
朱高炽一脸困惑,望向神情古怪的朱允熥。
他微微蹙眉。
这允熥看起来,太轻浮!
朱允熥嘿嘿笑了一声:“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说话间,他伸手轻拍朱高炽的肩。
“我去陪太孙妃跟侧妃。”
朱高炽看着朱允熥趾高气扬的往后苑走,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会该来道雷把你劈了!”
轰隆隆!
应天城的天空骤变,乌云密布。
万千雷霆如一张大网,遮蔽了整个苍穹。
电光闪耀,雷鸣震耳欲聋。
朱高炽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一跳。
当他仰望天空时,豆大的雨点已如不要钱般倾泻而下。
“哎哟喂。”
朱高炽惊叫一声,连蹦带跳地奔向远处的走廊避雨。
应天城并未直接从严冬跨入炎夏,而是迎来了如期而至的春雨洗礼。
大地一遍又一遍地被冲洗,洗净了一冬积累的尘埃与污秽。
为防长江两岸洪水肆虐,圣上下令,去年冬天离开京城前往各地救援雪灾的十几万京军,仍旧留守原地,守望江畔。
直到天象观测显示洪武28年长江安然无恙,方能回朝。
西城大军营地旁,两座巍峨法台拔地而起,层层叠砌,蔚为壮观。
皇室决议,在此年间举办佛道两教的水陆法会与斋醮仪式,旨在为朱家列祖列宗及慈爱皇后祈福,愿他们在天之灵永享极乐。
所以,应天府内,僧侣与道士的身影日益增多。
即便皇家绝不会明言此乃收拢宗教之举,可两教的领袖人物,或亲自或遣得意门徒,纷至沓来。
静观其变,预备应对法会后的政坛新气象。
“法会一旦落幕,你就要启程前往河南,关中视察了吧?”
朱高炽剥开豆子,丢入口中,边嚼边偏头问旁边的朱允熥。
朱允熥的目光胶着于不远处搭建的戏台,眼角余光扫过皇爷爷和父亲,还有即将外出办公的二叔,以及在京的有功之臣。
他淡淡答道:“计划如此,乘漕船至徐州,转道河南,溯河而上,直至关中。若时间允许,我还想去河西再走一遭。”
朱高炽眼神微闪,估算此行需时,随之望向由宫中嫔妃,太孙府中的女性成员及在京贵族家眷组成的观礼台。
他轻声道:“这一趟,怕是你今年未必能赶回。太孙妃跟侧妃,怕是过了中秋就要临盆了。”
朱允熥扭头注视着朱高炽,淡然一笑:“巡视河南,关中,本就是既定之事,自父亲起,因故拖延至今。况且,朝廷审视中原及西北,势在必行。”
自秦汉至隋唐,关中、河南饱经战火,土地盐碱化,水源受损,尤为重要的是,随着江南的蓬勃开发,经济重心逐步南移。
即便这样,关中,河南等地依然是帝国版图中不可忽视的支柱。
广阔田畴,因皇室的关注,重焕生机,成为粮食重镇。
加之大明巩固边疆,黄河两岸亦肩扛起支援边疆的重任。
边疆安,则大明安。
河南,关中不安,则边疆危。
草原上那群人便会如祖先般,跃马扬鞭,再次侵扰中原。
朱高炽沉吟片刻,找不到反驳之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