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雨水充沛,落在青石板上,洗出明澈的绿意。昀笙从马车里走下来,撑开一把伞。宽大的斗篷遮蔽了她的身形和面容,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走进一间药铺。
“请跟小的过来。”
其貌不扬的伙计瞥了一眼她掌心的云哨,低着头恭敬地带路。
九曲十八转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那人转动了壁柜上一个锦盒,便有道暗门从壁柜后面露出来。
昀笙提着琉璃灯,独自走了进去。
烛火映亮了暗室,却没有看到人影。
“请问?有人吗?”
话音刚落,便觉得肩膀从后面被人一按。昀笙应激地回身,指尖一根银针朝着对方扎下去。
却被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捏住手腕。
谢砚之将她横臂而揽,挟在怀中,望着那根银针,啧然称赞道:“厉害啊,昀笙,多时不见,还学会‘暗器’了。”
“彼此彼此,多时不见,侯爷倒是学会做贼了。”昀笙反唇相讥,“放开我。”
昀笙用云哨接到了相见的暗讯,说是她爹的事情有了着落,她便连忙以来药铺采买的借口出了宫。
本以为宣平侯日理万机,应该没时间亲自来见她,而是派一个心腹和她交接。
没想到来的是他本人。
还不好好等着人,故意躲起来,也不知道是想偷袭,还是吓人。
“说你天真没防备,你倒是知道随身带着针;说你有警惕心,就这么一个人进来了,也不怕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谢砚之低头看她,“要是有人如本侯这样躲起来,从后面将你敲晕了,你往哪儿躲?”
“侯爷亲自交给下官的云哨,若是轻易能被人识破,那北定军的赫赫威名,水分也太多了。”
“下次换成别人,记得留一个后手。”谢砚之望着她嘴硬反驳的模样,扑闪的睫毛仿佛轻展的蝶翼,扑得人心头痒痒,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把她两腮一捏,“记住了没?”
昀笙深吸一口气:“侯爷,我说,放开我。”
谢砚之还想逗弄她,却觉得不对劲。
揽着她的胳膊一阵酥麻,仿佛受了重击似的,僵硬难动。
“——何况,侯爷怎么知道,下官没有‘留一个后手’呢?”
昀笙把他一推,往后几步,拉开距离。
“侯爷放心,只会麻痹半刻钟而已。”她真诚道,“不过,下一次您若还是动手动脚,下官就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效果了。”
没有银针,她身上其他地方就不能下药了吗?
“……”
谢砚之一时无言,心中又气又笑。
崔衡说她乖巧天真,不知世事,果然是在鬼扯吧?还是说,她跟着季迟年才一年多,就被那厮教了一肚子小伎俩?
用另一只手在胳膊上几个穴道一点,活动活动,好歹缓解了些。
“闲言少叙,下官还得赶紧回宫。侯爷约我来这里,是想说什么?”
谢砚之指了指暗室里的一张桌子,上面放好了这几天他手下人查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了。他简单说了大概,又问她崔衡和陈琏关系如何,家里可有什么经常来往的人。
“御史台的陈琏大人?”昀笙仔细回忆起来,“爹爹和不少同僚关系都还不错,但也只是泛泛之交。或许是因为伯府的原因,又要忙着照顾我,他为人处世十分低调,平日里很少和人出去游玩,彼此之间都拉开了距离。
即便有一两个兴趣相投的,他也不会经常把人带进家里。这位陈琏陈大人,爹更是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谢砚之若有所思。
“陈琏是令尊的少时同窗,之后两人又是同僚,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
“是。”
谢砚之觉察出来不对。
按照昀笙所说,崔衡并不是那种古板寡言的父亲,每天都会和女儿聊天侃地,京城里有了什么新鲜事,父女俩还会彼此分享。
否则也不能把她的本性养得这样伶俐,博闻强识。
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敌,不然崔衡怎么还和对方用密函来往。
“一次都没提到过”,倒像是刻意为之。
为什么?
昀笙继续想了想,犹豫道:“说起来,其实有几次,我夜里睡不好,偶尔起来找猫,曾经见过爹爹的房间还亮着,而且里面还传出来说话的声音。”
有一回,她以为爹爹有什么事,曾经跑过去询问,结果却见到一个男人,正坐在爹的屋子里。
隐约一眼,具体模样已经记得不真切,只记得那人眉清骨秀,十分脱俗。
“这就是那个孩子?”对方向她望过来。
她有些害怕地往爹爹身后躲去。
“嗯,这就是我的女儿。”爹摸了摸她的头发,“昀儿,睡不着吗?又做噩梦了?”
她抓着爹爹的衣服点了点头。
“丛山,我先送她回房。”爹爹顿了顿,“你说的事情,咱们目前是达不成共识了,我现在只想安生过日子。你回去吧。”
“你以为这样就能护住他?”男人的声音里带了怒意,但是目光落到她身上,又把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年少的昀笙被爹抱起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