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自然,您慢走。”夫子回礼,在他身后一步的小工模样的人也一拱手,低头垂眸,就是一个打杂的模样。
夫子也不着急迎学生们入座,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张管事离开。
这位夫子姓李,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考取功名,本以为能光宗耀祖,从此过上好日子。
然而,每过几年就会有人高中,官场上每一个芝麻小官,要么是状元,要么是探花,要么是榜眼,没有人会因为你是状元就高看你一眼。
高中之后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想象一般衣食无忧,住在离着皇城根不远的小巷子里,一人只能分得两间屋,每月有几两银子的俸禄,虽然看起来多,但在天子脚下,东西都贵的吓人,日子依旧得紧巴巴的过。
就这么生活了两年,老母和妻子不时帮人浆洗衣物换取铜板,日子过得倒也安稳,本不会有什么变数,只是老母年轻时为了供养他读书,什么活都干,把身体累垮了,这会儿年纪大了,多年的沉疴爆发,生了一场大病。
医馆的大夫都是熟识的人,知道自家的情况,便暗示过老人年纪大了,身上的毛病会越来越多,要不就别治了,好吃好喝的奉养老太太晚年,也算尽了孝心。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不甘心啊,寒窗苦读二十余载,竟落得连自家母亲都救不得的下场。
浑浑噩噩,他在母亲床前守了两天,最终下了个决定。
有个同僚一年以前隐退官场,带着一家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前几日回来,正巧在大街上碰到了他,简直难以相信,这还是那个脸色苍白、瘦得要皮包骨的同僚吗?
这位同僚的境况连自家都不如,家里有一个病歪歪的夫人,常年吃药,他的俸禄基本上都用来买药了,自己连饭都吃不饱。现如今却养的白白胖胖的,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问过才知道,原来他去当了夫子,主家待他们极好,吃穿不愁,自己的夫人也不用因为买不起药发愁,还给他写了地址,若是他有意,也可以过去。
他心动了,却又放不下这来之不易的功名,便将那张纸条藏在了柜子深处。
现如今,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老母亲的病不能再拖,这位李大人利索的辞了官位,带着一家老小投奔了那位同僚。
于是,李大人,成了学堂里的李夫子。
他不是那些年轻的夫子,把这里当作什么好地方,虽然有人极力遮遮掩掩,但是学生身上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伤疤、不时少几个学生,种种迹象表明,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慈善堂。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孩子都没有父母,在这里生活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于他,这份活计养好了老母亲的身体,养嫩了妻子的手,让幼子有学可上,比他当官的时候可好太多了。
李夫子回过神,看着眼前这批稚嫩的小娃娃,他们注定做不成普通的师徒,便不要产生太多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