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已毁了,不管以后如何,都洗脱不了教坊贱籍的污名,对一个出身官宦的女子,无异于万劫难复。
活下去的最大快感,就是让同样该死的人,给自己的父亲陪葬,为自己受的屈辱付出代价……。
那份灰白色秘札,只有薄薄两页,记录金陵城内六名中车司密谍,他们的姓名丶身份丶勾连通信方式。
六人中一人就在金陵卫任职,甚至还是一名履职两年的卫所百户。
其它五人都在金陵从事各行各业,从事的行业也是五花八门。
而这六人之下,是否还有其他枝蔓,就不得而知了。
这份人员秘札是她出发之前,杜清娘亲手交给她的,也是她在金陵行事的依仗和耳目。
邹敏儿将这份秘札反覆看了五六遍,牢牢默记于心,然后便在烛火上焚毁。
那张印花票据,她私下找了懂行的人看过,是一家钱庄的档票,钱庄的名字叫四海钱庄。
江南是富庶繁华之地,各类大小民间钱庄难以计数。
钱庄不仅可以存放和兑换金银,还有收取不同管费,收藏其他财货的存物档。
江南豪商富户,各自发财的途径不一,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资产私隐,多半有收藏在钱庄存物档的习惯。
只是邹敏儿以前是官宦千金,生活优渥,不通钱粮银米,自然从来没去过或接触过钱庄。
按照家中老仆的说法,这张印花票据是父亲慎重交他保管。
这张钱庄票据代表的东西,可能是父亲给自己预留退路的财货。
但是自己父亲落网伏法,如今存在银号里的东西,是否还会安然无恙,只有自己到了金陵,才有机会去搞清楚。
而那张中车司手谕,却是让她最惊诧的,其中内容也出乎她的意料……。
……
荣国府,荣庆堂。
如今已是七月末,八月初三是贾母寿辰。
这几日荣国张灯结彩,四处布置,喜庆的气氛日渐浓烈。
上年宁国贾家轰然倒塌,荣国贾家不仅屹立无碍,且荣国府贾琮还新封威远伯。
一门双爵,遍数神京勋贵,也只有保龄侯史家,有过如此荣耀。
而新封威远伯贾琮,年还未弱冠,未来具备的潜力,比那位立下从龙之功的忠靖侯,必定不遑多让。
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荣国贾家重新崛起,毋庸置疑的信号,因此今年上面贺寿之人,也就格外热烈和殷勤。
所以这几日,贾母都是一早坐堂,王夫人丶王熙凤丶黛玉和三春姐妹等女眷,每日上午都来荣庆堂陪坐说话。
一是陪着老太太唠嗑,二是顺便接待到访的各家女眷。
因为这几日,各家世勋老亲先后送来寿礼,就连金陵贾家丶史家丶甄家也远道送来寿礼。
凡是世家勋贵之门,自然都有沟通联情之道,这种上门送寿礼,便是极好的拉近关系的机会。
再加上贾母是超品国夫人的位份,便是来人礼数再隆重些,也都说得过去。
所以,这几日来送寿礼的,常有豪门大户嫡房太太亲至,入荣庆堂和贾母叙话,有些甚至还带了家中未出阁的小姐……。
让黛玉和三春姊妹一起坐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那些跟着家里太太来送礼的千金,可以有小姐妹一起说说闲话。
如果是前几年,这些有心思的当家太太,多半是冲着衔玉而生的宝玉,如今可没哪个当家妇人,还那麽没眼力劲。
贾母这样的后宅翘楚,自然是能看出这些贵妇的心思。
今天到府送寿礼的,便有城阳侯徐氏和她未出阁的三小姐。
城阳侯刘兴文也是开国封侯,世代传袭,虽家世不如荣国府显赫,但也是神京城数得着的勋贵世家。
且这未出阁的刘小姐,姿容清秀,还是个嫡出的,容貌和出身都算不错。
虽然贾母心里最宠最爱,始终是宝玉,却也清楚这谈笑风生的妇人,和那羞羞答答的闺阁千金,绝不是冲着自己的宝玉来的。
贾母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始终让这些拜访的贵妇,觉得有些距离,有些高深莫测。
贾母心中可是明镜一样,虽然她和贾琮不亲,贾琮生母杜锦娘留下的疮疤,只怕要在心里存一辈子。
但不管她乐不乐意承认,她都清楚对外人来说,贾琮才是贾家的金疙瘩,而不是她最疼爱的宝玉。
既然事实已经是这样,贾母也不是什麽傻子,自然懂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
史家两位侄媳妇一顿操作,到底没有白费,也勾起了贾母的心思,关于贾琮的亲事,她心里想着的是史湘云。
史湘云可是她史家的嫡亲血脉,如果她能嫁给自己世袭罔替伯爵的孙子,贾史两家亲上加亲,血肉交融,这是她非常乐见其成的。
而且这对贾母来说,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自己的嫡亲侄孙女嫁给贾琮,自己对威远伯府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甚至掌控的可能。
贾母做了半辈子的内宅掌舵人,如何把持宅门权柄,几乎已成了她习惯性的掌家思维,她同意迎春迁入东府,也是这种想法驱使。
贾母心中既然有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