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祸水东引,大概是和卡塞尔学院的人相处久了,按照源稚生以前的性格,绝对不会用源稚女当挡箭牌吸引上杉越的注意力,但父亲的期待实在难顶,源稚生此刻深深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稚女,他的进展似乎真比稚生你更快啊。”上杉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哦对,既然稚生你提起来了,绘梨衣的婚礼时间太仓促,那不如你和稚女商量一下,你们的婚礼是不是能一起办?毕竟你是长兄,如果被弟弟把进度超了不会觉得很没面子么?抓紧时间在去法国之前就操办了吧,不然把蛇歧八家和你们认识的人都千里迢迢请去法国也太折腾了。”
源稚生的脸色就像是吃了只死苍蝇那样难看,没想到他已经很不义气地出卖了稚女,但祸水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到自己头上,可源稚生也没好意思直接回绝父亲的期待,只能看了看樱后,硬着头皮点点头说:“我会考虑。”
“要认真考虑,提上日程啊。”上杉越点点头,语气,“不是非要给你压力,稚生,老爹活了这么久,临死之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孩子,现在生活又多了这么些盼头,不要嫌我太唠叨,这只是我的盼望,最后的选择权当然还是在稚生你们自己手上。”
源稚生的内心微微颤动,上杉越的话似乎触碰到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源稚生的目光经过上杉越满是皱纹的脸和沧桑混浊的眼睛,还有拉面老师傅那几十年如一日洗得发白的棉麻衣服,源稚生这一次真的开始认真地思考起父亲的提议。
“我明白了。”这一次源稚生认真地点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您的想法我也会传达给稚女。”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时候很晚了,稚生你们早点回去吧,家族里应该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去处理。”上杉越看着也只是说,“不过在那之前先好好休息,你的家族不需要一个熬坏身子的大家长。”
“拉面很美味。”源稚生把竹筷在拉面碗上合十,“您也早些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和樱来收拾吧。”
樱已经站起身了,她的手里捧着拉面碗,看上去下一刻就会冲到后台去刷碗的模样,碗吃的很干净,拉面甚至连一滴汤汁都不剩,不仅是因为拉面的味道的确很好,这原本就是樱的习惯,食物对她而言是绝对不能浪费的东西。
“不用了。”上杉越从樱的手里接过拉面碗,他不由分说地将碗放进洗碗池,“你们早点回去吧,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也要静一静,过去的几十年里,每天做完生意收拾拉面摊是我最享受的一段时间,稚生你今天可不能和我抢啊。”
源稚生看着父亲忽然开始忙碌的背影,在片刻的失神后,他带着樱起身,冲上杉越告别后离开了拉面摊。
几秒钟后,把所有的餐具和碗碟都放进洗碗池的上杉越拧开水龙头后擦了擦手,他忽然扭头掀开屋台车的幕帘,远远看去,源稚生和樱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一片漆黑的街道深处。
但上杉越看了很久很久,站在微光摇曳的孤独的拉面摊,看着漆黑的巷口和远处对比鲜明的耀眼的辉煌都市,像是陈旧的老人有些迷惘地看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上杉越的拉面摊里留着的都是上个世纪的东西,黑白电视、影碟和旧式CD机,那些都是他的宝贝,如果没有遇到他的孩子们,这个从二战时期一直活到现代社会的老人大概会和这些不值钱的、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旧东西们葬在一起。
“稚生,你和稚女还有绘梨衣都是好孩子,你们聪明并且孝顺,拥有你们真的是很美好的事。”上杉越对着空旷的街道,自言自语,“真是漫长又矛盾的一生啊,还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命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我这样的混蛋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我这样的混蛋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活着……真好。”
烛光的照耀下,拉面摊里老人的剪影安静地忙碌着,流水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这座拉面摊开了整整六十年,拉面摊主是个叫越师傅的老人,这大概是越师傅这一生中最不舍又最轻松的一天,他关闭了这间他曾经唯一拥有的拉面摊,去拥抱除了童年他这一生都会体会过的、崭新的幸福。
这一年的夏天,名叫上杉越的老人正好九十岁。
……
日本,伊豆半岛地区,热海站。
新干线“蓝宝石舞女号”列车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巨蟒似的,呼啸着从笔直的铁轨上飞快驶来,在临近站口的位置减速,然后缓缓滑入站台。
一男一女牵着手从满是人的列车上走进月台,月台上人也不少。
滞留在日本的游客依然很多,因为那场巨大的灾难,日本的航空交通还没能完全恢复,旅游旺季为日本带来了太多人,除了躺平摆烂的人,更多的游客觉得反正暂时也离不开日本,与其每天躺在溢价严重的酒店旅馆里发呆,还不如在这个国家到处转转,抛开这个国家的历史和灾难史,日本可玩可观光的景点还真不少,在航空系统彻底恢复的那一天前,日本的大型城市大概会一直保持人满为患的拥挤状态。
不过这些天东京的情况要好上不少,因为灾难的中心爆发地是在东京,这座曾经日本第一大都市元气大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