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蕾继续道:“可手术失败了,孩子家长反告医院过失,赔了百八十万不说,韩教授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到头了。他做错什么了?他冤不冤?”
程穆烽道:“这只是医院对外界的说法,其实前年我在国外偶遇过韩教授,他跟我提过当年的事。他说院方对外公布,孩子死亡是意外,或者说是手术过程中应担的风险,但其实……并不是。”
方蕾闻言,顿时美眸一瞪,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程穆烽回视着方蕾,淡然的道出实情:“韩教授说,当时手术过程中,是他自己出了纰漏,碰到了孩子的脑出血神经,所以才导致的手术失败。而且他还在手术室里面的时候,就想一律承担的,可院方为了保住名声,只得说是风险范围之内的意外死亡。所以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们今天所看到和知道的这样。”
如果这些话不是从程穆烽的口中说出,方蕾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哪怕是亲耳听到,她也得适应一下,所以没有马上开口。
哪一行都有自己行业中所谓的‘潜规则’,这点无论是程穆烽还是方蕾,都不得不承认。
好半晌,方蕾这才慢慢开口,出声说道:“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保证,手术
过程中,不会像韩教授一样犯错。”
程穆烽看着方蕾,不答反问道:“你我从进入这一行开始,有没有过一次失手?”
方蕾无言以对。
程穆烽继续道:“你看过那个孩子的病例,他脑中的肿瘤,随着年龄的增长,成倍加大。他才五岁,你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他还能支撑多久?”
“穆烽,我们不是第一天入这行,有时候你不能太感情用事。”
“好,那你跟我来。”
程穆烽忽然站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方蕾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起身往外走。
两人乘电梯去到后面住院部,方蕾早就知道程穆烽要带她见谁,但是当她亲眼看到一个五岁小男孩,因为先天性脑积水,一颗头颅肿胀的比同龄儿童两倍还大,圆圆的像是个西瓜的样子时,她还是心口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穆烽和方蕾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窗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他的父亲穿着一件洗的泛黄的白衬衫,下身是一条灰色皱巴巴的西裤,正坐在床边帮他削苹果。
程穆烽眼睛看着病房里面,薄唇开启,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给他做手术吗?”
方蕾眼中也不无怜悯之情,
她轻声回道:“你一直心善,当医生还不是希望救苦救难。”
程穆烽转头看向方蕾,出声回道:“受苦受难的人多了,我不可能救的过来。”
“那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去了很多家大医院,都被医院拒收,所以那天孩子他爸抱着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这里。”
方蕾挑眉说道:“又给下跪了?”
程穆烽面色淡然,出声回道:“是孩子跪下了,他说求我救救他,他还不想死,他还想上学,想活很久。”
程穆烽话音落下,方蕾顿时眼圈就红了。
别开视线,她半晌才道:“孩子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教孩子跪下……”
程穆烽知道方蕾是嘴硬心软,他轻声道:“行了,反正住都住下了,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手术方案,你跟我配合,说不定可以给孩子一个希望。”
正在方蕾迟疑的时候,从电梯中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花衣服,下身黑色涤纶裤,手上拎着一盒盒饭。
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程穆烽和方蕾站在病房门口,她立马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快步跑过来,拉着方蕾的手,急声道:“医生,医生,你们是不是不想给孩子治病了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孩子还小,你们千万别赶我们走,别不给他治病……”
说着,女人就要下跪。
“哎,你快起来……”
方蕾伸手拽着女人的手,可女人还是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住院部这边很多人,闻讯,大家都从各自的病房中出来看热闹。
程穆烽也帮方蕾扶着女人,他出声道:“你别这样,我们没说不给孩子做手术,你先起来。”
女人满脸都是眼泪,情绪失控,跪在地上摇头。
一帮小/护士赶过来,帮忙搀扶着。
病房中的男人和小男孩也赶出来,见状,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女人的手。
小男孩抬眼看着女人,怯怯的说道:“妈,不哭……”
这幅画面,饶是落在谁的眼中,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小男孩的父亲看到程穆烽,连连点头哈腰,出声道:“程医生来了。”
程穆烽礼貌的颔首,出声回道:“嫂子的情绪有些激动,要不您先安抚一下。”
男人拽着身边女人的胳膊,低声呵斥:“别哭了,看你闹的,人家程医生都答应帮咱老三做手术了。”
女人用粗糙的手指抹着脸上的眼泪,然后不停的对程穆烽和方蕾鞠
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这还是方蕾第一次见到孩子家长,心中别提多难受